晉末多少事!
雖說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但是在命令下達之前,杜英並非不允許關中的將領們發揮主觀能動性,自我思考。
否則以關中現在的軍事指揮體係,很容易形成沒有作戰經驗的參謀司小年輕過於激進,而前方將領不管不顧或有口難言,最終犯下在多處戰場同時冒進的錯誤。
這不就是二戰小本子的覆轍麼?
“不妥。”韓胤率先開口說道,“茅山一線,敵情未明,龍潭守軍,不知多寡,而吳郡世家又是何態度,不知參謀司是否已經弄清楚了?”
一名參謀站出來說道
“鮮卑渡江兵馬,如今可以確定已經被大司馬和謝尚書牽製在建康城外,鐘山以及秦淮一帶,雙方對峙,互有攻防,而龍潭方向,隻有歸於會稽王掌控的水師戰船布防,如今還要兼顧大江上下遊,因此兩淮水師有一戰之力。”
大司馬浩浩蕩蕩殺過來,荊州水師當然也不可能袖手旁觀,雖然烏江、廬陵一帶的消息已經斷絕,但可想而知,荊州水師必然早就已經在湖口等地虎視眈眈,現在也定會順流而下。
這也從荊州水師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在沔水上,對於關中王師掌控以及現在經營南陽的舉動熟視無睹的行為中可以證明。
立刻有人補充
“至於茅山方向,如今應該已經有一些本地世家結寨自守,雖然也有會稽王控製的兵馬,但不足為慮。
恰恰相反,掃蕩這些兵馬,以解江左各家之憂,正是我軍南下的絕佳借口。”
“吳郡世家會同意麼?”韓胤強調了自己方才的最後一個問題。
“他們很想同意。”一道聲音響起。
原來是郗愔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入堂上,隻不過一直在一言不發聽著他們討論。
韓胤和袁方平都拱手見禮,而郗愔對杜英說道
“都督,吳郡世家派人求見,已經三次了,來的並不是旁人,而是顧家的顧昌,建康令。”
杜英挑了挑眉,在此之前,吳郡世家派遣來的人都隻是旁係子弟而已,顯然還是和三吳、會稽等地的世家態度類似,以試探為主,倒也沒有直接表明想要投靠的意思。
結果現在顧家竟然直接派遣了顧昌過來,分量一下子就上來了。
顧昌是故光祿大夫顧眾之子,顧會的長兄,也是顧家的少家主,尤其是現在顧家的叔伯輩都已經凋零,此時正在涼州的顧淳都算是碩果僅存的一兩個了,所以顧昌實際上就是在主持顧家事務。
隻不過因為他還擔任建康令,還並沒有完全接手家族那邊的事務。
但之前顧家帶頭和關中展開的合作,背後都有顧昌的影子,因此此人應該算是吳郡世家之中的親關中派係了。
此時他親自前來京口,顯然表明現在的吳郡世家顯然已經就是否和關中合作上達成了一定的共識,所以會讓顧昌出麵,正式求見杜英。
“這一次,是不得不見了。”杜英無奈的說道,“正好王師意欲南下,餘也想要聽一聽吳郡各家的意見。”
堂上眾人麵麵相覷,人家好歹也是代表朝堂上的一股重要勢力而來,都督這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讓人覺得很欠揍。
不過手頭有兵,也的確可以如此囂張。
郗愔顯然也已經習慣了杜英這麼一副完全不把這些實力強橫的江左世家放在眼中的態度,但還是忍不住提醒道
“顧昌是從建康府過來的,所以其所代表的,有可能是吳郡世家,還有可能是整個江左的本地世家。
三吳各家,雖然內部矛盾重重、相互排擠,但是真的到了生死存亡以及選邊站隊的關頭,定然還會同仇敵愾。
昔年王丞相畢生致力於將三吳各家分化打壓,方才勉強形成今日之局麵,都督還是要謹慎為上。”
“這裡不是京口麼?”杜英好奇的問道。
郗愔怔了怔,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杜英則跺了跺地麵,笑道
“既然入了我這龍潭虎穴,自然就得聽我的。”
郗愔一時有些遲疑。
京口的世家之中,也有對於關中新政惴惴不安的,若不是因為我這邊勸著,再加上關中的兵馬也的確強橫,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否則現在應該都有大膽包天的去和會稽王或者謝尚書那邊聯係的。
都督這話說得,好像太過自信了一些。
“看來還是有很多人對此保持懷疑啊。”杜英則敏銳的察覺到了郗愔的神態。
郗愔連忙擺手,這家夥眼睛真尖,可是對此,他是堅決不能承認的,否則誰知道杜英會不會找個由頭,直接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對於這位明明帶著兵馬殺過來了,卻又閉門謝客的杜都督,到底心中打算怎麼安排這些世家,郗愔自己心裡其實也沒有底氣,更不知道杜英的手腕到底有多狠。
所以自然是要儘力避免衝突。
杜英回頭對韓胤和袁方平說道
“猛虎不出籠,他們都還以為是病貓呢。那些在門口等著的世家子弟們啊,還指望著能夠為我關中所器重,指望著本都督能夠依仗他們的力量。
你們覺得合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