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多少事!
因此,新安公主知道,就在昨日,關中騎兵殺到建康府城南,而關中步卒也和水師配合清掃龍潭一帶。
這也意味著一直按兵不動的關中,不但依舊和之前那樣擺出來了插手建康府的姿態,而且也真的一腳踩了進去。
新安公主自然不相信杜英隻是一時興起。
和自己的貼心小秘書自然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杜英徐徐說道
“無外乎讓建康府內外的諸位,認為餘真的也會前往建康府而已。
現在虎視眈眈的這些人呐,當然,這其中也包括咱嶽父······”
“鎮西將軍又不在建康,而郗中丞恐怕還不足以左右······”新安公主隨口說道,卻旋即意識到什麼,聲音一下子小了下去,訥訥說道,“仲淵說的是······”
“怎麼,會稽王就不能稱一聲嶽父了?”杜英一本正經的問道。
新安公主······
隻是覺得你的嶽父略微多了點。
現在的局勢,不清楚,但是若換在亂起之前,估計阿爹會選擇提刀把你給剁了。
哦······怎麼也是封疆大吏,可能剁不動,那他可能會選擇把其餘幾個你的嶽父給剁了,扶我當正妻。
那可太······聯想到了謝姊姊風輕雲淡之間,翻雲覆雨,新安公主就縮了縮頭。
阿爹和本宮加起來,恐怕也鬥不過謝姊姊,哪敢剁人家的爹啊。
不過這話,她現在是不敢說出來的,已經在心中意識到什麼,新安公主忍不住問道
“仲淵的意思是,父王或許······尚有活路?”
這是長久以來她想問卻不敢問的。
也生怕自己從杜英那裡得到殘忍的答複。
所以漸漸地,在新安公主的心中,杜英隻要不和阿爹正麵對決、刀兵相見,那就滿足了,父王的下場,她早就已經預料到,隻求最終砍向阿爹的那把刀不是來自關中。
杜英淡淡說道
“關中兵馬出現在建康府,則桓元子和謝安石必定不可能再和之前那般老死不相往來,他們會開始謀求合作,聯手解決眼前的亂局。而原本的局麵,就有可能不會出現。”
杜英頓住了,鬆開了攬著新安公主肩頭的手,含笑看著她。
新安公主意識到這是杜英在考校自己,雖然心中疑惑萬千,又有不少期待,但還是讓自己鎮定下來,捋了捋思緒,接道
“大司馬和謝尚書,分彆代表荊蜀勢力和江左世家,一邊要躋身朝堂,一邊要保衛自己之所有,那就必然要在朝堂上針鋒相對。
為了防止在此之前,手下還沒有看明風向的一些世家,或者本來就想要騎牆的世家暗戳戳的聯絡,所以大司馬和謝尚書在建康府南,一直以來都各自擺明車馬,恍如老死不相往來之態。
可以預見,若是讓他們以蕩寇平亂之名進入建康府,則日後朝堂上也必然是涇渭分明的兩派。新
然,如今仲淵······”
“不對!”杜英突然開口,打斷了她。
“哪,哪裡不對?”新安公主有些慌張的說道。
杜英是對自己的考校,考校的不是她的臨機應變能力,而是這些天來幫著他整理公文、自我總結和思考的內容。
若是杜英直接給否決了,那豈不是說明自己的路子走岔了,這幾天都白忙活了麼?
看著緊張兮兮的自家殿下,杜英突然笑出了聲
“不該叫夫君麼?”
新安公主無言以對,反應了少許時間,方才呼了一口氣,撫著胸口說道
“真是嚇死妾身了。”
她接著沒好氣的白了杜英一眼
“知道啦,夫——君!”
這家夥怎麼就沒有看明白呢,謝姊姊她們或是叫“夫君”,或是叫“公子”,卻沒有人叫他的表字,而現在能夠叫杜英表字的,全天下也已經寥寥可數,在後宅之中更是隻有自己之前就被杜英賦予了這個權利。
所以夫君是姊姊們的,公子是那幾個名為丫鬟,寫做妾室的小姑娘的,唯有仲淵,在後宅,是自己一個人的。
杜英得意地大笑,手一抖,傘向上撞到了頭頂上探出來如同冠蓋的樹枝,雪窸窸窣窣的落下來,落在掐腰站在山路上的少女秀發間,也落在杜英漏出來半邊的肩頭上。
新安公主狼狽的伸手撐在頭頂,但是雪都已經飄落,她這種亡羊補牢的行為顯然沒有任何作用。
雪水順著秀發滑落,新安公主鼓起腮幫,本來就不高興,此時更是忍不住哼了一聲。
杜英終於察覺到什麼,環住了她的腰,攬著她一起向上走。
雖然不高興,但是新安公主也沒有拒絕杜英這種多少帶有些示好意味的行為。
“哎呀!”山路陡峭而濕滑,新安公主雖然膽子也不小——畢竟也是翻牆達人了——卻也不敢和杜英在此嬉鬨。
她可沒有好了傷疤忘了痛,上次崴腳的地方還隱隱作疼呢,所以雖然不滿,卻也隻能順著杜英的力道一起走出樹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