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多少事!
王猛不知道為什麼,從師弟的臉上看出來些許憐憫和歎惋。
這讓他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
我這個師兄還活的好好的呢,感覺師弟都快要給我出殯開席了。
不過杜英的這一抹神色一閃而逝,王猛也就沒有在意。
“不,”他搖了搖頭,鄭重說道,“仲淵,讓為兄失望沒有關係,重要的是,不要讓天下人失望。
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斷無後退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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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猛匆匆的來,又匆匆的去。
他前來洛陽的目的,一方麵是和杜英碰個麵,算是整個關中勢力的前方和後方主帥完成交接,另一方麵也是因為王猛並沒有打算從蒲阪或者風陵渡渡河,而是選擇了洛陽北側的孟津。
原因也很簡單,既然是虛張聲勢、虛實結合,那麼王猛自然不介意玩的徹底一些。
他這個主帥“悄悄”的抵達孟津北岸的河內,風聲傳出去之後,鮮卑人自然而然也會認為王猛的主要目的就是在河內屯駐兵馬,以求能夠直接增援汲郡和枋頭。
如此一來,關中王師名義上在陳留和慕容恪對陣,背地裡意圖增援枋頭的“戰略目的”,就呈現出來了。
合情合理。
這自然也能夠讓慕容垂針對枋頭和汲郡布防,從而為王猛金蟬脫殼、繼續北上前往上黨主持戰事創造機會。
為了配合王猛這個計劃,關中王師也是從風陵渡和孟津兩個地方渡河,同時河東留守的戴逯也派遣兵馬從太原南下上黨,做出和王猛會師河內的架勢。
而實際上這些兵馬的最終目的地就是上黨。
隻不過在王猛彙聚兵馬於河內的假象之下,在主觀上自然很難想到這一點。
當然在此過程中,六扇門也會儘全力配合釋放出各種假象,與此同時,關中報刊也會相對應的大肆報道關中王師意欲東出河內的戰略意圖,采訪軍中將士,既能夠對內振奮士氣,又能夠給鮮卑人那邊透露一些風聲。
這真真假假之下,鮮卑人是不是完全相信,不好說,但是少說也得信上個七八成,這就已經足夠影響整個河北的兵馬調動了。
尤其是王猛正是想要給慕容垂營造出來這種儘是光天化日之下的陽謀,可是又偏偏令人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的感覺,從而誘騙慕容垂不得不把兵馬儘量向南展開的同時,還請求慕容德出兵南下。
一口氣殲滅慕容垂和慕容德兩家主力,才是王猛真正的野心所在。
當然,這背後的各種輿論宣傳,也都大有講究,杜英這時候返回關中,一部分原因也在此。
論玩戰術欺詐,這個時代的古人的水平顯然還是比不上杜英的。
當然不可否認,這也是因為這個時代的人對於報紙等的利用、輿論宣傳的重要等等還缺少一些認知,而杜英正好可以利用這個認知偏差。新
迎接王猛,又送走王猛,不過兩三個時辰。
但是在這短短時間內,杜英和王猛已經就之後河北戰事的發展詳細討論,真正的計劃已經擬定,各自的分工也已經明確。
舞台已經搭好,現在就要看這最後的核對劇本之後,將要上演的會是一場千古流傳的好戲,還是一場萬般算計皆空的笑劇了。
目送王猛的身影消失在天際,杜英忍不住喃喃歎息
“餘來這一遭,希望不會功敗垂成吧。”
“夫君也有沒有信心的時候?”謝道韞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不知道何時,她已經穿過大堂,走到了門口,注視著杜英的背影。
杜英回過身,柔聲說道
“是啊,人算不如天算,年輕的時候總是說些人定勝天的空話,而現在卻大略明白,有時候天意如此,算也算不過。”
“這可不像是夫君的一貫做派。”謝道韞掩唇輕笑,不過旋即又收起來笑容,行到杜英身邊,自顧自的拉起來杜英的手,目光相對,她溫柔說道,“夫君儘力而為就好,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又如何能夠算得儘?
大司馬之前不是曾說過麼,大丈夫立於世,或千古流芳,或遺臭萬年······”
“怎麼,阿元打算和餘一起遺臭萬年?”杜英笑問,說著,他低下頭在謝道韞脖頸處深深吸了一口氣,旋即感慨道,“香,太香了,看來夫人想要遺臭萬年是不可能了,就讓為夫一人擔著吧。”
還有諸多親衛在一旁站著,哪怕目不斜視,可謝道韞仍然覺得那一道道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難免扛不住夫君在大庭廣眾下的親密動作,但還是握緊了杜英的手,堅定的說道
“夫君,無論前路如何,妾身都會和夫君並肩前行。”
“不,如果餘真的做了錯事,還得指望著夫人把餘拉出來呢。”杜英笑道,“而若是真的拉不出來,就讓我們一起做那苦命鴛鴦吧。”
“說什麼呢?!”謝道韞不滿的說道,驟然甩開他的手,本來氣呼呼的就要直接走,但是腳步一頓,還是回頭看了他一眼。
杜英急忙跟上來。
“你我夫婦兩人,縱然無功於天下,也不算無過,夫君何必妄自菲薄?”謝道韞嗔道。
杜英笑了笑
“開個玩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