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多少事!
“仲淵依舊還是那個仲淵,未曾變。”任群下結論似的說道。
杜英呸了一聲
“這不是說廢話?”
任群這個時候好似才想起來杜英方才問的問題
“當孤臣,還是很怕的,生死都拿捏在君王的手中,自己不過就是君王的一條狗罷了。
狡兔死,走狗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卸磨殺驢了,所以還不如拉幫結派,至少無論走到哪裡都能找到些照應。
但是······當初我們一起許下了那麼多的諾言,立下了那麼多的誌向,總是要有人想方設法去實現。
仲淵和景略走出去的路已經很遠了,任某說什麼也不應該退避,不是麼?
孤臣就孤臣吧,當仲淵的孤臣,餘相信也沒有那麼可怕。”
杜英笑道
“我不吃狗。”
任群······
總覺得你在拐彎抹角的罵我,而且我有證據。
杜英的性格,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惡劣啊。
任群自暴自棄的說道
“說吧,仲淵打算讓我咬誰?”
杜英笑道
“餘之前看過了洪聚送上來的公文,其實如今關中最大的問題還是地方上的亂來。
關中占據如此大的地盤,其實也就是用了兩三年的功夫而已,雖然這其中一部分原因是由於北方戰亂、十室九空,而人心思定,另一部分原因也是關中軍威強盛,所以諸多地頭蛇們往往隻能選擇先蟄伏、以避其鋒芒,再尋找鑽營空當。
有一些膽子大的,已經在嘗試著挑戰關中製度,之前的太原之亂便是如此,奈何他們還是太小看都督府了,所以最後隻是成就了‘鄧砍頭’的名號。
也有一些膽子小的,不敢直接推翻本地的新政,也就隻能做一些偷雞摸狗的行當,想要儘可能從中牟利,也在情理之中。
都說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難,就是因為打天下時的一時蟄伏不代表之後一直毫無作為。
那麼對此,洪聚可有良策教我?”
任群搖頭
“良策談不上,有一些想法倒是可以稟報都督。
如今還是亂世,派遣重將名臣坐鎮一方,並且大肆起用本地的士族以獲取支持,也是應取之道,所帶來的這些弊端,也是曆朝曆代都曾遇到的,而且正如都督所言,這是人之常情,所以想要避免之,也是不可能的,唯有儘可能的防患於未然。
甚至至少現在都督還不需要擔心各方主帥們的忠誠,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既然已經明白杜英給自己的定位就是孤臣,而且現在顯然杜英和王猛都傾向於讓自己承擔起來監察事宜,乾這一行,做孤臣也是情理之中,那麼任群也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了。
孤臣的依憑,就是主公的無條件信賴。
而這種信賴顯然也是孤臣這邊無條件的全盤托出換來的,若是讓主公察覺到有什麼隱瞞和瞻前顧後,那麼這孤臣也做不得了。
可以和主公看玩笑,可以說錯話,但是不能不說話,更不能想到了還猶猶豫豫。
如今任群和杜英說的這些話,若非孤臣說出來,自然會跟人一種挑撥離間的感覺,但是他說出來,則是在提醒杜英,昔年漢高祖所麵臨的局麵,杜英仍然也有可能麵對。
地方上的一些地頭蛇不管怎麼從中作梗,實際上都是沒有辦法撼動關中新政向下推行的步伐的,一旦對於民智的開啟完成,那麼他們的那些小伎倆、小心思,都會在洶湧民意之下被拍成齏粉。
所以更需要提防和戒備的,其實還是手中掌握有行政權和兵權的人。
單獨的他們其實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再和地頭蛇們相勾連,徹底切斷都督府和地方上的聯係,使百姓根本不知道上麵政策的變化,隻能被迫服從於本地官吏的指揮,依舊渾渾噩噩於混沌之中。
“所以洪聚認為,建立起來的監察,主要應該針對的是地方大員,這些蠢蠢欲動或者偷雞摸狗的地方士族隻是其次?”杜英徐徐說道。
任群點頭
“他們隻能爭奪小利,而都督所見、所要者,是整個天下也,因而舍棄這些小利以讓他們暫時滿足,同時確保各地的大員能夠聽從朝廷的命令、不走歪路,不失為穩定之道。”
杜英卻搖了搖頭
“若要做到這一點,其實並不困難,隻要讓得力官員定期巡查、各地大員及時輪流替換就可以,這也是過往諸朝的監察製度,所監察的是地方大員,而皇家之旨意、陛下之龍威與隆恩皆不下鄉野。
然後呢?漢之亂,是從朝堂上開始亂的不假,但真正爆發之處,可在朝堂?
中朝之亂,亦是從朝堂上開始亂的不假,可是真正致命之處,又可在朝堂?”
任群一時語塞。
漢之亡,在黃巾之亂,這的確是從鄉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