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歲,飛瀑階初段,不算好也不算差,還能用“耐心”一詞應付,倘若到了四十五歲,仍然沒有進步,季河東明白,自己在正光府的地位勢必一落千丈。他太害怕了,害怕到沒有人相信在那張弘毅的麵孔下的心是如此脆弱與恐懼。
“沒有那小子的秘籍,我就算練到五十歲,怕也”
季河東心如刀絞,又是後悔又是痛苦。在他眼裡,對麵站著的路行雲不是一個簡簡單單與他爭奪美酒的路人,而實可謂能夠改變他人生軌跡的關鍵。
“把我正光府的秘籍還回來!”
季河東怒吼震林嶽,劍光暴閃,出擊紛紛如雨。路行雲覘得他須發皆張得模樣,曉得他意欲以命相搏,大為詫異。趕忙轉為“鷂勢子”後接閃避,準備先躲過這一波狂攻。隻不過他沒料到,季河東這次出招不單單用了以迅猛著稱得“劍流光”,更在其間夾雜了“劍點穴”。
同為“正光劍係”六絕技之一得“劍點穴”算得上季河東得殺招,路行雲雖然避開了劍鋒,但季河東那衝突四溢得劍氣道道如飛針,不少打在了路行雲的手臂、彈中幾處穴道,幾乎令路行雲拿不住劍。
路行雲一麵催動元氣快速周轉體內走脈,疏通被擊中差些閉塞的穴道,一麵接連後撤。若非季河東元氣不足、“劍點穴”也未能練到家,無力在倉促間將路行雲的穴道徹底鎖死,隻怕方才這一來一去,路行雲已然敗落。
季河東狀若癲狂,越攻越猛,路行雲頻頻閃避,鮮有反擊的機會。兩人再過十餘招,路行雲漸漸不支,一度想用拳術貼身肉搏,出“奪鋒手”卸掉季河東的劍,可是季河東“劍流光”始終不停,全身如沐劍光中,哪裡能夠靠近一絲半點。
“‘尚氣輕生’季河東,果真不要命。”
路行雲揮劍堅持,頭前季河東的招式明明開始遲滯,卻旋即恢複威力,除非他能利用玄氣補充自身氣息,但正光府從無修練玄氣的傳統,是以解釋隻有一個——元氣消耗過快的季河東為了取勝,甚至用上了壓底的固有元氣,瞧他渾身通紅似待在蒸籠的樣子,可以肯定,他那口固有元氣正在他體內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走脈,竭力彙聚五臟六腑、奇經八脈產出的哪怕分毫元氣。然而照他這樣猛攻不舍,元氣勢必供不應求,如此竭澤而漁,一旦後繼不上將固有元氣也耗儘,那麼最終等待著他的,隻有死亡。
為了一本秘籍,寧願賭上了性命,論凶悍,季河東猶在司馬輕與陸辛紅兩人之上。
“我說了奉陪到底,就一定奉陪到底!”
路行雲橫下心,在閃躲的間隙,嫻熟的轉化了架勢。這一次,他用了“鳶勢子”。
當前情況,對攻絕對攻不過全力以赴的季河東,可是一味閃避,對季河東元氣的消耗並不太大。路行雲非常善於在戰鬥中隨機應變,短短眨眼功夫,他就想好了對付季河東的策略,即以守勢抵擋季河東的攻勢,加大對方的元氣消耗,隻等對方元氣耗儘,再轉守為攻,一舉奠定勝局。
“錚錚錚錚!”
響亮的交鋒響徹整片寂林,路行雲每抵擋一次,就能真切感受到季河東那銳利的元氣意欲衝擊自己的脈門。但是比起季河東,他仍然耐戰,鞏固元氣護住周身,縱然被動挨打致使氣血沸騰惡心得想吐,他依然緊繃不鬆,季河東都撐得住,他有什麼理由撐不住!
雙方勉力鏖戰,各自咬緊牙關。
人影交錯,一息空隙,路行雲看得清楚,季河東的嘴角滲出來血跡。
“再打下去,他必死無疑!”
路行雲真的很想出言勸告季河東收手,但季河東劍招間不容發,哪容他抽空說話。
“唔——”
季河東的氣息在體內終於迸散難聚,他忍不住吐出一口血,但同一時刻,揚劍過頂,做好了用儘最後一絲氣力全力斬落的準備。
路行雲起手,“虺虺其雷”蓄勢待發。
可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突然有一道影子從半空躍落,生生停在兩人的中間。季河東正要斬下的手猝然一抖,剛出丹田的最後一口元氣隨之轉了回去。
“少、少方!”季河東又驚又怒,滿口鮮血淋淋漓漓,“你搗什麼亂!”
韓少方兩手空空,神情淒然,並不拔劍,反倒“撲通”一下跪倒在季河東的身前,眼淚奪眶而出“師父,彆再打了!”
“你”
眼前就是自己的徒弟,季河東的劍高懸頭頂,遲遲不動。
“季大俠,點到為止吧。”路行雲鬆口氣,跳出一丈外,托劍在背後。
韓少方跪在地上,垂首抽泣,深林複幽幽。
“唉。”
季河東目視他良久,一口心氣被打斷,縱使滿臉不甘,卻也不得不向現實低頭。他將劍扔在腳邊,仰天長歎,顯出無限的惆悵。
“我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