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戛然而止,路行雲一臉懵懂被送出廂房,看到關上門前,門縫中崔期頤皎若星月的臉頰一晃,對他笑了笑。隻是笑容中少了往日的甜美,多了些許疲憊。
無精打采轉到自己的廂房,本翹著二郎腿躺在床上的唐貞元跳起來,熱情迎上“路兄,你總算回了。我一個人待在這裡,當真無聊得緊。”
路行雲從與崔期頤的對話中緩過神,問道“現在身體好些了嗎?”
唐貞元輕輕揮手道“沒啥問題,方才寺裡的小師父造訪,給我簡單診斷罷了,說我走脈順暢,將養幾日必能痊愈。咳咳,可是一想到沒法與你下山追擊趙侯弘與孫尼摩兩個奸賊,還是感到遺憾。”
路行雲將龍湫放在桌上,想到遮雀寺一戰,道“趙侯弘身負貴宗絕技,變幻莫測,若是唐兄同去,知根知底,當能大增勝算。不過當下趙侯弘已失一臂,戰力頗損,待尋到了燕兄,合我與定淳師父、崔姑娘,共四人之力,想來也不輸趙侯弘與孫尼摩兩人。”
唐貞元道“我宗人丁不旺,師範寥寥無幾,趙、孫算是一等好手,其中趙侯弘尤強,他受重傷,劍術威力大大削弱,對我等有利。但是路兄屆時還是得提防著他的幻術,畢竟我宗劍術與幻術雙修,失去了一隻胳膊並不影響趙侯弘施展幻術。”
路行雲點了點頭“當初在遮雀寺,我曾與崔姑娘合鬥趙侯弘,他先對我使了‘捉心’,險些亂了我心神,而後又用‘雲影’以一敵二,確實厲害。”
唐貞元道“‘捉心’與‘雲影’都是我宗幻術‘木偶譜’一係絕技,趙侯弘精通‘木偶譜’,這些招數自是用得爐火純青。除了這兩招,他還有一招幻術‘永香’,同樣需要重視。”
“什麼是‘永香’?”
“‘永香’乃‘木偶譜’裡頭的高明幻術。幻術大致分障眼法與攝魂法兩類,‘雲影’屬於障眼法,‘永香’與‘捉心’一樣屬於攝魂法。世間用毒,多需媒介,或為草藥、或為熏香、或為奇石,但‘永香’並不需要這些,隻靠運用元氣,就能將體內凝聚的異香釋放。嗅到異香者定力若沒有達到一定強度,登時便會筋軟體鬆失去戰鬥力,以至於昏迷,任人宰割。”唐貞元說道,“至於體內儲備的異香,則來自平日裡持續吸食的珍貴草木精華。趙侯弘在暖廬幽齋的廂房,常年濃香彌漫,尋常人根本無法忍受。”
路行雲聽到這裡,心中咯噔作響“難道那一夜”然而思索片刻,仍然迷霧重重。
唐貞元以為路行雲沉默是忌憚“永香”的效力,繼續道“趙侯弘的幻術雖強,但強在障眼法,攝魂法相對較弱,所以破解不太難。攝魂法幻術施展,需有一個緩衝,稱為‘前奏’。隻要在前奏階段將施展者或者中招者的幻術打斷,幻術就破了。”
“怎麼打斷?”
“最有效的便是強烈的刺激,比如刺痛。”唐貞元笑笑,“聽說有些心狠的為了擺脫攝魂法幻術的操縱,會讓夥伴見勢不妙直接以利刃劃破自己的皮肉,恢複清醒。但是隨著施展攝魂法幻術之人自身水平的提高,中招者想要擺脫的難度也就越大,前奏時間也會越短。以我對趙侯弘攝魂法幻術的了解,他們的前奏已經練得很短了,不知道那時候路兄是怎麼擺脫‘捉心’的?”
路行雲聞言,望向安安靜靜躺在不遠處桌麵的龍湫。
唐貞元隻道路行雲也是用鋒刃割傷皮肉的法子脫身,道“生死關頭,隻能如此。”又道,“若是有辟邪的寶貝在身,當能大大削弱趙侯弘的攝魂法幻術。”
世間寶貝數量繁多,種類亦不可勝計,按照效用分,比較常見的有辟邪寶貝、練氣寶貝、融身寶貝等,像路行雲的指元寶、空山玉龍魚及羊寶蛇丹墜都是練氣寶貝,崔期頤的玄煞古鏡便是辟邪寶貝。其中有些寶貝可以用來養劍,有些則不行,這又是以是否具備加持能力的分類了。
“貴宗名門大派,主修幻術,但幻術卻能用‘辟邪’的寶貝來對付,似乎有些不合適?”
“幻術從前亦屬於邪門歪道,隻因我宗發揚光大,才躋身正術之列。”唐貞元坦然道,“花草能用為毒、也能用為藥;刀劍能殺人害命、也能扶危濟困。術在人為,人正則術正,人邪則術邪,這是首席他時常教導我們的話。”
“求心大師果然活得通透。”路行雲讚歎一句,接著道,“我沒有辟邪的寶貝,崔姑娘那裡倒有一個。”說到這裡,想到崔期頤那耐人尋味的笑容,不由心裡一沉。
唐貞元道“畢竟攝魂法幻術非趙侯弘所長,隻要心裡留意不要誤著了他的道兒便可。”並道,“其實我那把劍上係著一件辟邪寶貝,可惜不知掉在哪兒了。講到這裡,我想到一件趣事。哈哈,尚在京城時,我曾在街邊路遇一大一小兩個道士,有些稀奇”
路行雲笑著接話“他們是不是想和你換寶貝來著?”
唐貞元驚訝道“原來路兄也見過他們。”
“那大道士舌燦蓮花,想以機緣換我的寶貝,我沒理會。”
唐貞元亦笑道“我也是這般想,他一個落魄潦倒的道士隨口一說就是機緣,那麼把這雲蓮峰歸我精舍的大禪師置於何地?”
路行雲笑了笑,終歸還是想到鬱鬱不樂的崔期頤,稍有煩悶。
唐貞元瞧出端倪,輕咳一聲,道“路兄,你剛才去崔姑娘那裡了?”
“哦?唐兄你知道了?”
“我聽到些響動。”唐貞元笑道,“崔姑娘怎麼樣了?”
路行雲歎口氣道“似乎心情不佳,我本想勸慰幾句,結果唉,幫了倒忙。”
唐貞元思忖片刻,道“路兄,崔姑娘的心情好壞,其實全在你。”
“全在我?”路行雲不解其意,“她思念宗門傷心難過,在情理之中,我又”說到這裡,不意間視線一抬,猛然瞧見,陰暗的廂房的頂部開了個極為隱蔽的小孔,一隻眼睛透過小孔,正冷冷地看將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