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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豔奴生來就被灌輸無條件無底線服侍男子,曲意逢迎、逆來順受是她們與生俱來的本領,是以雖被路行雲拒絕,卻不氣餒,不屈不撓地從絨草間爬起身。路行雲前腳剛進屋,隨後就傳來了她們手忙腳亂的追趕聲。
豔奴個個姿貌過人、身段不俗,可那阿諛諂媚的麵孔在路行雲看來卻與行屍走肉彆無二致,並未半點心動。尤其他成長在中原地帶,即便沒上過學生性灑脫,但儒家當道,男女大防的思想自也接觸許多,耳濡目染得久了,看到女子如惡狼猛虎般主動,自是驚嚇大於驚喜。時下他雖能以極強定力自控,卻委實不堪其擾。
女官善解人意,知路行雲為難,手中團扇輕輕一擺,說了一句蘇蠻語,正娉娉嫋嫋小跑著的豔奴們戛然止步,戰戰兢兢擠在門前,全都低頭垂手。團扇再擺幾下,豔奴們如受指令,排成一隊列,轉身走上回廊,須臾遠去。
耳邊登時清淨,路行雲鬆口氣,對那女官微微一笑,卻有些好奇,問道“你與她們說什麼了,一句話就把她們打發走了?”
女官抿嘴笑道“我對她們說,這位貴客已經有了心上人,忠貞不渝。”
路行雲苦笑連連,道“原來如此。”
女官接著道“屋中自備了茶水點心,貴客自可享用。一日三餐,宮中也都會安排送來。若有其他需要,搖動銀鈴,奴婢隨叫隨到。”一邊搖著團扇,一邊指了指從屋簷垂下的一串雕花銀鈴。
路行雲點頭道謝,那女官帶著笑容離開。
石屋內外皆裝點華美,鬆軟的獸皮毛毯門口一直延伸鋪滿整屋。不知從何飄來的淡淡異香酥縷縷縈繞,滿屋芬芳馥鬱。
路行雲將崔期頤輕輕抱上形如蒲葉的金絲軟床,崔期頤一睡進去,整個人登時陷下去大半,好似漂浮在水麵。
“蘇蠻部風土人情果真與大晉相異,床軟得跟鬆糕一般。”
路行雲將綢被輕輕蓋上崔期頤的身子,不想此時卻聽到崔期頤忽而呻吟兩聲。他大喜過望,以為自己聽錯了,將臉湊近側耳傾聽,隻可惜再無動靜。
“期頤”
路行雲輕喚著觀察崔期頤。因體內有心火燒灼,崔期頤的臉色始終潮紅不退,湊近了細看,因為保護得好,幾日舟車勞頓並未給她帶來風沙侵蝕的痕跡,反而讓她的臉頰顯得更為清臒,唯有那一抹紅唇依舊飽滿豐盈。
“唇乃五臟六腑之征,唇色轉變往往意味著身體的轉變。”路行雲心道,“唇紅齒白本是體健心康的表現,但期頤這像抹了胭脂,也太紅了。”想是這樣想,可是凝望之下,心頭有種異樣的感覺。
幾名胴‘體畢露的豔奴尚不能令路行雲心移半分,可安安靜靜躺著一語不發、包裹嚴嚴實實的崔期頤卻讓路行雲有些神魂飄蕩。
路行雲目光順著崔期頤的嘴唇往下,掠過白皙的脖頸直到遮蓋的綢被邊緣,看不到身段。腦中居然沒來由記起雲蓮峰腳下牛棚雷雨之夜那一閃而過卻又動人心魄的曼妙影子,自思“和期頤比起來,那些豔奴、蘇蠻女子可差得太遠了。”越是想著,此前有關崔期頤的各種畫麵聯翩而來。
“再堅持一下,等明日見到大巫祝,必有轉機。”
路行雲望著崔期頤緊閉的雙眼,繼而想到那雙彎彎笑眼,頓時感到胸悶難當。不覺間,眼角卻濕了,而後鬼使神差著低頭在崔期頤的額前碰了一碰。
“不好。”
路行雲猛然抬頭,心中連呼罪過,但想“期頤冰清玉潔的身子,卻給我汙了一塊。”
正在自責,聽得有兩個嬌怯怯的女聲從門口處傳來“拜見貴客。”移目過去,兩名豔奴規規矩矩地站在那裡。
和之前幾名豔奴一樣,這兩名豔奴身上披紗薄得透明,窈窕體態畢露無遺。
路行雲歎口氣道“宮殿富麗堂皇,還差幾塊布給你們遮一遮嗎?”
“遮一遮?”兩名豔奴相視訝異,似乎從未聽過這種說法。
路行雲知道與她們多說無益,瞅見她們手中端著的銅盆,問道“這是要做什麼?”
其中一名豔奴道“替貴客擦拭身體。”
另一名豔奴補充道“貴客一路風塵,要乾乾淨淨才好休息。”她的手裡還捧著一疊新衣服。
路行雲閒雲野鶴,平素身上臟了癢了,頂多跳到野外江河中衝洗一番,連用木桶泡的熱水澡都沒洗過幾次,哪曾接受過旁人擦洗身體的服侍,當下斷然拒絕道“我就不用了,你們服侍那位姑娘吧。”他知道崔期頤平素最是愛乾淨,故而不願意在崔期頤落難之時讓她受了委屈。
兩名豔奴早聽說路行雲是名粗野的貴客,不敢再求,答應過後就往床邊去。一人開始倒熱水,一人則掀開綢被為崔期頤寬衣解帶。
路行雲自覺待在石屋不合適,於是決定利用豔奴給崔期頤擦拭身體的時間,到外邊去轉轉。畢竟對他而言,蘇蠻部的一切都很新奇。
有蒙巴圖克送給他的一串金珠鏈子,在宮殿可以暢行無阻。他原先想就近在宮中轉轉,但考慮宮內畢竟戒備森嚴,怕走錯路惹上些沒必要的麻煩,又想起入宮前所見熱鬨非凡的泡龍城街景,於是打定主意出宮一行。
身為浪跡天涯的劍客,有煙火氣的地方才是他最喜歡的。
蘇蠻金帳宮殿千回百轉,以金珠鏈子開路,宮中所有人都對路行雲畢恭畢敬,有求必應。經過幾番指點,路行雲走出了宮殿外圍的高大玉牆。
陽光絢爛,普灑在遍眼黑瓦白牆,街道旗旆高高飛揚,突兀橫出的無數飛簷之下,車馬粼粼而來,行人袂雲汗雨。
路行雲行經市井,這才發現先前迎接凱旋軍隊時擁堵不堪的街道原來是如此寬闊。
摩肩接踵,所見各種樣貌、各種裝束的人絡繹不絕,亦不乏漢家裝飾的男女或是中原地區的僧侶,路行雲暗歎“大晉雖說強盛,但論開放包容,與蘇蠻卻差得遠了。隻此短短十幾步,見到的異域奇士已比我在中原前二十年見過的都多。”
路行雲走走停停,興趣盎然,正在一間腳店前的地鋪看幾名紅發碧須不曉得來自何方的人表演叫賣貨物,沒想到耳邊聞得有人道“街市千旗遮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說的是極為熟悉的中原官話。
“這位少俠請了。”
大紅大紫高矮兩個身影來到麵前。
“是你們。”路行雲端詳眼前的紫衣道士與紅衣道童,“你們怎麼也來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