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夜色漸深,估摸著今晚是不會有更好的目標出現了。薛淩起了身,伸手招來小廝,道“給我找個漢人女子來”。轉手扔了個銀錠子在地上,有十兩之數。
小廝連忙趴地上撿起來,道“少爺,您稍等呢”。這一口話比吉祥順溜多了。
片刻功夫,小廝就拉著四五個姑娘站到了麵前,薛淩隨手指了一個,小廝高喊“珍珠兒留下。”
薛淩瞧了幾眼,帶著人走到房裡,也不多寒暄,掏出一張百兩的銀票道“你們這最有名的胡人姑娘叫什麼名字。”
珍珠兒接過銀票,軟了腰肢過來要摟薛淩,卻被薛淩一把推開道“我是找人的。”
“奴家不就是公子要找的人嗎”?珍珠兒嬌弱的扶著床沿。她難得幾次遇上漢客,還是個這麼俊俏的,出手又大方。沒準,能把自己買了回去。流落青樓已經不是什麼好事,何況是異國他鄉的青樓。人總是有點淒慘往事的。
可惜薛淩從未想過行俠仗義,更加沒工夫管一個賣身的女子有什麼難言之隱,她能大方撒錢已經很給麵子了。又掏出一張銀票道“我隻問你最後一次,要是你不說,我就讓小廝換個人來。反正這銀子總有人愛。”
珍珠兒看她說的認真立馬就變了臉色,把銀票搶到手裡道“最漂亮的胡女大多都是胡人點了牌的,就算你有錢,怕也沒機會,大家都是漢人,總能說兩句體己話。”
薛淩捏了一下手腕,麵無表情的將腳搭就近的椅子上,道“我沒什麼體己話,你要是下一句說的不是名字,一個銅板也拿不走。”
“叫錦緞,這是漢名,胡人怎麼叫,我也不知道”。珍珠兒在身上上下摸索,但她穿的都是薄紗,也沒什麼地方放銀票。隻能緊緊的捏在手上,唯恐薛淩拿回去。
“錦緞,你可知道她今晚在哪?”
“大概是被一個爾朱的胡人占著,他常來。”
“多大年歲。”
“看著二十出頭吧。”
薛淩又掏出一張銀票,道“你出去幫我瞧瞧,他來沒來,若是來了,可以占著錦緞,在哪間房,隻要信息屬實,回來我再給你一張。”
“哎,你等著”。珍珠兒喜滋滋的接了銀票就走,這個活兒就太好看了,幾個姐妹之間隨口問問就知道來沒來。那位爾朱少爺,也算是比較討喜的客人了。年輕,模樣周正,給錢大方。
薛淩索性將腳放到床上,鞋子都沒脫,翹了個二郎腿躺著等。反正她今晚又不會宿在此處,就當躺草皮子上了。若珍珠兒帶回的消息不儘人意,反正她也有幾個備用目標,並不發愁逮不著人。
但人總有那麼幾個運氣好的時候,珍珠兒搖擺著腰肢走進來,把錦緞那點子事講的無邊風流。薛淩忍著性子聽完,從床上跳下來,摸出的卻是兩張銀票,道“你站欄杆處給我看著,若是領來的不是錦緞,就衝我搖搖頭,如果是,就點頭。事成之後,還會再有一張。”
珍珠躊蹴了一下,這個要求就有點為難了。這位爺看著年紀不大,沒想到對這些門道這麼清楚。她哪裡知道薛淩在翠羽樓摸爬滾打好幾年,什麼破事兒沒見過。
總有些大佛來了就要找指名道姓的要找當家花魁,偏偏那花魁又被另一尊大佛占著。若是熟客,好生哄幾句也就過了。若是生客,嫲嫲就不知道哪尊大佛更加得罪不起,最好的方法,就是再找個貌美的送過去先糊弄著唄。畢竟一家窯子還能靠一個花旦撐著不成。
薛淩看珍珠兒不接,知她怕是讓管事的發現,道“你可想清楚了,五百兩銀子,應該都夠你贖了回梁的,過了這村沒這店,我不信沒人肯乾活。”
她話一說完,珍珠兒立馬就伸手接了過去。薛淩說的沒什麼錯,這些銀子足夠了,自己以後都不用在這裡呆著,有什麼好怕的。
薛淩見她接了銀票,轉身下了樓,坐到大堂裡正對著珍珠兒的位置,招手喚來個小廝,這次沒往地上丟銀子,而是直接拿出兩張銀票道“把你們錦緞叫來。”
小廝看了兩眼,伸手就要拿,薛淩收的卻快,道“人都沒見到,就想要爺出血不成。”
小廝賠了個笑臉,他心裡當然清楚錦緞現在在哪位大爺的房裡。就算是個什麼胡人貴胄來了,也難辦,更莫說是個漢人白麵小子了。但錢,不燙手啊,總得先想辦法拿了。客人使喚小廝那給的可是打賞,他活了這麼久哪兒見過這麼多打賞,都夠買好幾個姑娘回去了。
小廝瞅了一眼周圍,對著薛淩賠笑道“爺您稍等,稍等。”
一會便領來個胡人姑娘給薛淩看,薛淩都懶得看樓上欄杆處珍珠兒暗示,直接台階勾翻了把椅子道“你們胡人就這麼忽悠旁人的?給我把掌櫃的叫來。”
“胡人”這個稱呼在胡人自己眼裡,是有點貶義的,再加上薛淩臉上表情又全是鄙夷,小廝一下就變了臉。這錢他也不想賺了,得把此人腿留下來。一招手就圍上來好幾個大漢,薛淩抬了一下眼皮子,道“怎麼,還想搶劫啊”。索性把懷裡銀票都掏了出來,舉在空中搖晃著道“來,來拿。”
她這般動作,小廝反而一時不敢命人下手。遠處到底有能管事的瞧見了那厚厚的一疊錢,趕忙跑過來擠開人群湊到薛淩麵前道“是有什麼地方開罪了爺,來這不就是圖個樂子。您說話。”
薛淩抽出一張銀票,慢條斯理的按在來人臉上,另一隻手捏著那一疊銀票指著小廝帶過來的胡女,懶洋洋的問“我說我要你們這的錦緞,你瞧瞧給我來的什麼玩意兒?”
管事的伸手將自己臉上銀票慢慢抽出來,又等薛淩手放開,假裝把目光移過去看了兩眼道“這個也是錦渙,都是討老爺們喜歡嘛,想是小廝聽岔了,您彆急,彆急,我這就去處理。”
薛淩將手上銀票塞回懷裡,又把腳翹椅子上道“快去吧。”
管事的捏著銀票朝小廝一使眼色示意趕緊把人給撤了,都他媽怎麼辦事的。就衝這手筆,也知道是個得罪不起。
不多會,管事的又領來個姑娘,讓薛淩瞧瞧。薛淩先看到樓上珍珠兒搖搖頭,才轉過臉來裝作仔細打量的樣子。片刻平意就滑到手上,一劍下去劈了個椅子。指著管事的道“你們這就這麼忽悠人的?知道我是請到王城來的嗎,一刻之內我要是見不到錦緞,管保你這木頭架子都不能剩根整的。”
她越囂張,管事的反而越不敢得罪,又賠了幾句“哎,您看這誤會,誤會,誤會。想是我誤會了您這漢話的意思。您且再等等”。這事兒他是處理不了了,得去找老板來才行。
不過薛淩已經不用等老板了,動靜這麼大,早有人去報了正主,隻見欄杆上頭珍珠兒神色一慌,進了屋裡。薛淩就知道該是那個爾朱的人出來找事兒。這些破地兒就這麼有意思,哪國都免不了俗。花錢還要花個高低貴賤來,就好像贏了他就多了不起一樣。
雖是知道有什麼人出場,薛淩仍坐的好好的,懶得挪窩,還隨手拿著旁邊瓜子嗑。見的多了就知道,先說話的那個未必是什麼贏家。
大堂地處中間,除了正門,其他三麵皆是閣樓。爾朱碩摟著錦緞從薛淩右側下來,隻能看到她側臉,認出是個漢人。樓梯才走了一半,便大聲道“我當是什麼人要與我搶女人,原來是個發育不全的騾子,也不知錦緞站麵前,你不踮腳能不能摸到她胸脯肉。”
薛淩先偏頭,看了一眼來人,才慢慢將腳拿下來。起身慢慢往爾朱碩麵前走,不相乾的人生怕惹禍上身,連看戲的都往遠處退了些。
薛淩直走到樓梯處才停下,和爾朱碩隔著幾階樓梯。胡人本就比漢人高壯些。此事她在下頭,爾朱碩摟著錦緞在上頭,就越發顯得她矮了。四周免不得有人開始偷笑。不管怎麼看,兩人的差距都太遠了
但薛淩並未回那句嘲笑的話,反倒仔細大量了好幾眼錦緞的,不屑一顧道“也不過如此嘛,都不值得爺花這麼多錢”。說罷將目光移到爾朱碩身上,輕佻道“你倒是很好看,我們梁人,男女不懼,不如把錦緞放開,跟我走。多少錢爺都花的起。”
“你個……”爾朱碩要說的話卡在喉頭。
剛薛淩話音一落,平意就滑到了手上,左手扶住樓梯躍起,一個翻身跨過那五六步台階,先是在爾朱碩胸口滑了一道,轉而劍就架到其脖子上。還不忘順便把錦緞推開。
“你……你你,你做什麼”。爾朱碩全沒防備薛淩會突然動手,且她動作又快,根本攔不住。雖然發現自己沒受傷,隻是衣服被劃破了。但脖子上的東西致命總是真的。
“我也不比你矮多少嘛”。薛淩在身後幽幽道。轉而伸手到爾朱碩胸口劃破的地方故意比劃了一下。道“你看,摸你胸脯剛合適。”
爾朱碩當即破口大罵,他長這麼大,玩的女人無數,但是被人這麼玩絕對是第一次,何況還是個男的,還他媽是個漢人小子。
可惜人一氣,就喜歡說母語,爾朱碩也不例外。他說了一長串,薛淩一句也聽不懂。便又湊的近了些道“說漢話”。她其實真比爾朱碩矮不少,本是要湊到耳朵處說。但身高限製沒辦法,堪堪湊到脖子處。
爾朱碩隻覺得皮膚處被熱氣一熏,莫名一身雞皮疙瘩。大喊道“你快把我放開。”
薛淩拿手指戳了戳他背道“好,放了你要記得讓我走”。說著就收了平意。
爾朱碩感覺頸上壓迫一緩,立馬就捏拳回身,卻打了個空。薛淩已經翻到了大堂中央站定,笑兮兮道“就知道你不講信用”。說罷掏出兩張銀票往空中一灑,轉身往大門處走。
爾朱碩兩步台階一起跨著的往下趕,大喊著你給我站住,完全不顧後頭笑聲一片。他就出來買個女人,侍衛都沒帶。哪能料到竄出來個漢人小子,居然到鮮卑地頭撒野。
薛淩出門出的飛快,到了大街上腳步卻慢起來,唯恐爾朱碩追不上自個兒。鮮卑王都也不缺燈火。倒是好看。
爾朱碩一路狂奔,很快就追上薛淩,招呼都不打一個,直接從背後撲上來想將薛淩按在地上。胡人之間的打鬥,沒那麼多套路,都是以氣力取勝,爾朱碩還是個名副其實敗家子,哪能勝過薛淩靈巧,何況手裡又有平意加持。幾個回合爾朱碩是半點便宜沒占到,身上又多幾處破洞。氣喘籲籲的雙手撐著膝蓋問“你哪來的,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是誰?”
薛淩看他不動了,收了平意,道“不知道啊,我從寧城來,聽說錦緞好看,想看看。”
爾朱碩努力想了一句漢人的粗話,喊道“看…看你媽呢,你沒問問她是誰的。”
薛淩又把平意滑出來,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向著爾朱碩慢慢逼近。爾朱碩看她表情,嚇的直起了腰來道“你…你想做什麼…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薛淩走到兩人快臉貼臉的距離,“噗嗤”笑出生聲來,將平意倒轉了一下,拿劍柄去戳了戳爾朱碩胸口道“我知道啊,珍珠兒說你是錦緞的恩客嘛,你知不知道恩客是什麼意思。”
爾朱碩退了一步,理了一下衣服破洞道“不知道。”
薛淩恢複神色道“恩客就是經常花錢的人,你花錢,我也花錢,你買得我就買不得?”說完轉身往前走。
爾朱碩還在仔細想薛淩這幾句話,覺得好像有到底,但是又沒什麼道理。一抬頭,看見薛淩已經走出老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