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絕了一些,蘇府富可敵國不假。但這麼大個窟窿要填,總是有些吃力。江府明麵上不能動作,暗中卻可以給些東西到蘇家。洗的乾淨些,銀子上又沒誰家姓名。幾經易手,再讓蘇家拿出去,好歹分擔一些。
就不知是魏玹的意思,還是江閎自作主張,反正他二人一副坐享其成的打算,將這燙手山芋有恃無恐的丟給薛淩。不過是吃定她千裡奔波,斷不會功虧一簣。而蘇姈如也是騎虎難下,勢在必行。
如此雖然話語權給了薛淩,但萬一事跡敗露,不至於牽連到瑞王府和江府。所謂奪位,既沒打算起兵,又沒什麼文書,不到逼宮失敗那天,一切都還有餘地。但勾結外族,寧城還是霍家的地盤。稍有蛛絲馬跡,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既能省些銀子,又能置身事外,還能保住一世英名,他二人著實犯不上去爭這點蠅頭小利。
薛淩未必能一時半會轉過彎來,但前往蘇家登門致歉一事並不甚緊要。她在蘇府呆了數年,知道蘇姈如為人。隻要對她有利的事,話難不難聽無所謂。上一刻你死我活,下一秒便能眉開眼笑。
更重要的是,薛淩沒許給拓跋銑太多梁國的東西,這是江閎沒想到的,他以為能讓拓跋銑點頭,必然是薛淩許了天大的好處,能將霍準都比下去。然薛淩此時終還不是江閎與霍準之流,那日鮮卑夜話,她應下的
最要緊的東西,是替拓跋銑拿到羯族,一統五部。
所以要蘇家出的,反而沒那麼多,更加不需要江閎和魏玹援手。且霍雲婉在這事兒中還有彆的打算,便是這兩人想,薛淩還未必許。
雖然胡人五部一統,對梁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但於薛淩而言,她覺得自己到時大可守在平城,阻胡人南下。而且,拓跋銑有沒那個命還是未知,在霍準死之前,她隻要有東西讓拓跋銑確信她能拖住沈家就夠了。
而霍準死後,她用不用得到拓跋銑還是兩說。假如用不到,誰還管那狗東西要什麼。假如用的到,就聊表心意。總之胡狗死活在梁國真金白銀麵前,輕若鴻毛,不值一提。反正到最後,她也沒打算讓拓跋銑好好當王。
如此,江閎說的“登門致歉”,就不算太難聽。薛淩點頭稱了是,說要告辭。江閎還想說點禦林衛的事,他已有人選等著接手霍家之權。然慕厭在側,終是緘了口,想找個機會單獨與薛淩計較。想著不便做的太過明顯,隻道“齊三小姐,改日怕是,要過瑞王府一敘。”
所謂“赴湯蹈火”,總得見個人。慕厭亦出聲附和,他今晚見薛淩與預想中的截然不同,主家交代的事也是全然沒法問清楚,難以回去複命,江閎提議正中他下懷。
然今晚能聚於一處,是江府大喜,管他王孫公子,出現在此處皆是光明正大。明朝要一個婦人去瑞王府,被人抓住了從何說起?分明是江閎信口而已,當不得真。
薛淩不知則慕厭是真傻,還是裝傻順水推舟,隻隨意答應了要走。
江玉楓道“今夜人多眼雜,還是留在江府為宜。”
蘇夫人和永樂公主一眾畢竟是外人,縱是給有心者瞧了去,還能說是醉酒晚歸,江府著人護送。薛淩頂著新娘子的名頭,若被人抓了把柄傳揚出去,悠悠眾口難堵,君王疑心更是難消。
江閎自是巴不得薛淩住在府上,他今晚留了這麼多人,本是想將薛淩身後關係理的清楚些,哪想結局如此收場。若不是他翻了些舊事堵住薛淩嘴,還不知是怎麼樣的雞飛狗跳。
除了略失望之外,他還有些發愁,薛淩究竟是如何知道江府想讓宋滄死的?以前宋滄在朝堂,薛淩熟知朝事也就罷了。而今宋滄不在了,薛淩又才回來兩三日,就能知道江府動了手腳。
想來想去,也隻有告知雪娘子路線的那位最具嫌疑。如此說來,幕後之人不但熟知後宮之事,對前朝了解也不少,究竟是哪位娘娘?娘娘這般通透,皇帝必然也是對江府所作所為了若指掌的,他又作何態度?
江閎有大把的事要與薛淩談,還包括宋滄生死定論,怎舍得讓薛淩離去。他不出聲,是不想讓慕厭覺得江府太過心急。江玉楓年少,唱黑臉倒是恰如其分。
薛淩起了身道“我自有去處,不勞江少爺費心。”
江府終未留得住薛淩,她走了密道。薛璃和那女子早已不在屋裡,不知讓江玉楓送去了何處,這倒不說人多眼雜了。地上血跡也不見了蹤影,唯留一雙紅燭照燒,一室光影搖曳。
窗欞處有涼風絲絲縷縷,想是在暗室呆的久了些,驟然遇天地之氣,心脾俱開。捏了一把手腕,薛淩瞧向身後密道入口,啞然失笑,默不作聲的問自個
她是所為何來?
她與這一群人非親非友,說故人,已屬勉強。如此趁火打劫,趁人之危不過是常態。由他去做了初一,冷靜些等十五就罷了,貿貿然闖進來,倒換了個貽笑大方。
該哪日把薛璃接走,江府,就不要了。
一衫淺碧替了原本喜服大紅,九曲回廊後,薛淩輕而易舉跳到江府院牆之外。夜深露重,後院出來僻靜無人,頗有幾分荒涼,小徑崎嶇也不知是通往何方。好在她不懼前路晦暗,拎著平意走的坦然。
途徑點滴燈火,偶有蟲蟻作聲,算不得孤寂。隻她那會說的信誓旦旦,實際並無去處。薛宅冷清,回去沒什麼意思。這個點,老李頭應是夢入蓬萊,求得靈藥無數,她也不舍得去打擾。這般漫無目的,一條道摸黑到了護城河邊。
再要往前,已是欲渡無舟。
薛淩思索著江閎說的事,忽而心念一動,順著河沿一直走,半刻之後,就到了當年薛府武堂取水的地方。
那日她與魯文安春夜奔逃,便是從此處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