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焉像是受驚一般,急抬頭看她,又趕緊垂目道“我,我麼去,去得,”
薛淩這才皺眉,她好些時日不見含焉這般慎微模樣。暗道今日自個兒也算和藹可親,難不成哪句話又戳著了這蠢貨心窩子?
看丫鬟還站著,一手將氅子扯過來抖了兩抖塞給含焉道“外頭冷,你多穿點,去就走吧。”
含焉被推的往後倒退小步,手忙腳亂抱住懷裡大氅,輕聲答了個好,又急道“姑娘等等,等我回房裡取些無事。”
說罷也不等薛淩許,轉身往自己房裡奔跑了去。連那氅子在地上拖了一角也顧不上。薛淩越發好奇,這些物件,平日裡見含焉看中的很,今兒個突然就不當回事了。
她看著背影遠去,走得幾步靠在欄杆處,不多時又見含焉拎著個包袱奔過來,倒是那件氅子不知去向。
人走到跟前還沒站穩,即氣喘籲籲道“好了好了,薛姑娘,我們走罷。”
薛淩含笑特意問了句“氅子呢,外頭風大。”
含焉像是才記起有這麼個東西,怔住一瞬又趕緊搖頭道“沒事沒事,我不怕冷,以前”她頓然收口。
以前你看,人哪能沒個以前。以前在平城時,可是比這冷的多。
薛淩先轉了身,跟著丫鬟往外走。含焉還站了少卿,跟著小跑追上來。
冷是不冷的,女眷的馬車裡置了炭盆,又好幾個湯婆子灌了滾水,拿一方雲錦裹了擱在榻上。
壑園祈福的人早早便去了,此行隻薛淩二人和幾個隨行丫鬟並薛瞑跟著。街上熱鬨,隱佛寺倒還不算擁擠。到底隻是些貴人來往,香火鼎盛,卻不見得人流促織。
今日閒暇,入得寺裡,尚能徐徐走幾步。身旁僅留薛瞑拎了籃子跟著,丫鬟一律在寺外等候。含焉在側有瑟瑟之態,三人一道,薛淩倒很像哪家的小姑娘偷溜出來尋個雪趣。
老李頭墳前香燭燒罷,薛淩蹲下身子一杯薄酒覆上去,也不顧得含焉二人在側,嬉笑道“李伯伯在那頭也要平平安安,歡歡喜喜。”
她甚少與人祝酒,竟想不出什麼好詞來,用的是含焉早間原話。合著一臉笑意,既不見肅穆,也不見恭敬,實不像上墳之態。
薛瞑站在一旁不言,含焉居然也全無反應,都沒問一句躺這的是薛淩什麼人,隻顧著將那布包摟的牢牢實實,好像怕掉火堆裡燒錯了一般。
良久見薛淩起了身,還是雙眼含笑,喊薛瞑二人道“走走走,事辦完了,去找點樂子。”
含焉這才怯怯喊“薛姑娘。”
薛淩一轉腦袋“何事?”
“我我想給屠大哥燒焚些紙錢。”
話未落,淚先斷,她抹了一把,才把包袱往薛淩麵前攤,急急道“我想給他焚些紙錢,可他們說孤墳野鬼,焚了也是收不到的。唯有他的貼身東西,能將人喚回來。
我隻剩這一件舊物,求你幫我找個高僧,也替他念經招魂,讓他讓他可以轉世投胎。”
薛淩目光看過去,包袱裡頭是件黑灰色麻布罩衫,常常是趕路之人拿來遮風擋沙。廉價粗糙,壞了也不可惜。
她伸手接過來,上頭已經沾了花露氣,是含焉常用的那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