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此話,薛淩更添放心。一轉話頭,說起宮裡頭的小太子快生了,就在年十五。
冬至日的事情,已過去許久。饒是當時不解為何霍雲婉讓兩位小妃落胎,事後雪娘子遷居昭淑太後宮裡的消息一傳出來,江府即刻便知是為何。
論京中士族,當屬黃家最有意思。他最不可能造反奪位,偏最容易易主江山。做與不做,或許就在昭淑太後一念之間。
母子情分,也就是逸白說說而已。父子相殺,夫妻飲恨,這些事,皇帝太後都是當局者。
有沒有情分,那情分又值幾何,難道自個兒不知?
人啊,最怕有的選。沒得選,不想忍,也唯有忍著。一旦有的選,大多不是忍不住,而是,他根本就不想忍。
忍一個事事跟自己對著乾的兒子,還是選一個連喝奶都要人喂的乖孫。江玉楓想想,莫說橫慣了的太後,便是自己,也很難忍得住啊。
以至於也和薛淩有同樣的疑惑,這事兒,究竟是霍雲婉做的。還是,昭淑太後自己做的?
但江府不可能去找人問,薛淩也早歇了刨根究底的心思。霍雲婉說的對,若昭淑太後沒有此心,誘也誘不得。有此心,不誘仍是這下場。
所以事究竟是誰做的,沒有太多分彆。
她既說了年十五,江玉楓略思索道“是始,還是末?”
薛淩看著他道“說實在的,這事兒不是我提議。”她學逸白的腔“到底是母子情分,總覺得十五快了些,今日來,正是特意問問你的意思。”
這話聽著像是句不著邊際的閒扯,然江玉楓思忱了好一陣才答“天家的事兒,不見得有什麼情分。”
薛淩笑,和聰明人說話總是有意思的緊。江玉楓說沒有情分,意思就是希望十五是末了。
江府暖閣裡頭的炭火甚足,坐了不多時,已有薄汗在背。她解罷外衫篷子,提醒道“如果沒有情分的話,該有個名冊才對。”
江玉楓道“什麼樣的名冊呢?”
“你我用不上的名冊。”
“那,得過兩日才好。”
“還有樣藥材,也得牢你去尋。”
江玉楓笑道“壑園是藥家,什麼樣的藥材,倒要我去尋了?”
薛淩笑看著他道“壑園雖是藥家,卻是出不得京。不比江少爺腿腳靈便,路子走的多。
這樣藥材,說奇卻也尋常,說尋常,又惱人的慌。”
“是什麼藥材,說來與我漲漲見識。”
薛淩抿嘴,盯著他道“是龍衣。”
江玉楓輕笑一聲,垂頭避開目光,佯裝去撥弄茶水,淡淡道“蛇蛻就蛇蛻,又說什麼龍衣。入得幾日杏林,薛少爺就要稱地水為橘井了不成。”
薛淩仍未收目光,揚眉笑道“人家說,久病成良醫。你既沒成良醫,看來不是久病啊。
蛇蛻是蛇蛻,龍衣是龍衣。這尋常蛇皮稱蛻,唯幼蛇初次換胎稱衣。這龍衣,長不過尺餘,厚不過蟬翼,朝褪則暮散,晚落則露消,是而價值萬金,非機緣不可得。
我可不,就得求上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