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憋不住笑,仰臉問江玉楓“這屁話你信嗎?”
江玉楓道“你走了這一趟,性子倒似回到了往日一般。”
“意思就是我不進反退了?累的很,一累我就沒力氣裝模作樣。你等我回去養倆日,下回來管保又好了。”
江玉楓再歎了回氣,道“近日諸多不吉,難免陛下偏信天向之說。著人卜吉問凶,也沒什麼可疑之處。”
薛淩想了一遭雷珥所書內容,反駁道“我看是疑心大作才對。若是邊關事急,文書應該一封接一封,他分明是在等。”
“等什麼呢,倉促之間,皇帝應不能知道這文書有假。”
薛淩抬頭,換了臉色“誰說他是覺得文書有假了。那封文書,並沒寫已經起戰,寫的是胡人在備戰。
依我看,魏塱是覺得,文書乃沈元州授意。再等等,就看這戰,究竟能不能起。”
江玉楓蹙眉一陣,並沒評價對錯,隻道是過兩日必有真正的文書回來。雪下的這般大,路上耽擱也不可避免。
薛淩沒與他爭執,沒頭沒腦問了句“瑞王處,是不是也得做點手腳,不然說不過去罷。”
“此事已有計較。”
“那甚好,無事我便回了。”
江玉楓正了正身子,起的極為順暢。薛淩斜眼看過去,又笑“你腿好了?”
江玉楓頓身,看了一眼腿腳處,才道“壑園妙手,已無大礙了。”
薛淩這才起了身,拱手說告辭。弓匕湊上來收拾桌麵東西,不忘與薛淩說笑兩句。適才要散,卻見薛淩彎腰,將那張劉琨答友人書拿起折了折,而後揣到了袖裡。
江玉楓好奇看她,薛淩笑道“這玩意兒寫的怪好,落灰可惜,我拿回去擦擦。”
江玉楓收回目光,伸手請了薛淩先。送她往門口一路果然腿腳如常,瞧不出半點異樣。
該有點怒氣才對,這廝就這麼好了。然薛淩走著,隻覺的自己快忍不住笑出聲來。這蠢貨如此急不可待,竟然連十五都不等了。就好像,就好像也成了蘇姈如,突然就愚不可及。
忍著笑,又有些莫名忐忑。這忐忑,自己也說不清為何。要說是怕江玉楓瞧出破綻,可打過交道的聰明人多了去。在鮮卑時,還有可能性命不保,她也未曾這般忐忑過。
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雪還在下,江玉楓又碎語絮叨了些什麼。薛淩隨口答著,直到了大門口。弓匕遞上來倆灌了滾水的湯婆子,又遞過傘與下人,交代著仔細些。
江玉楓躬身,還是那句話“謝過姑娘仁心。”
薛淩雙手交疊在袖籠裡,無聲摸索了一下藏著的恩怨。看著眼前漫天飛雪,輕聲道“上回來,蒙伯父賜教。”
她頓口,片刻江玉楓輕聲“嗯?”
“他說城北肉鋪,有庖丁解牛之術。非手熟,實乃刀快。手熟須得十年功,刀快不過倏忽間。”
“家父年歲漸長,有好為人師之癖,姑娘見笑了。”
薛淩側臉,笑道“豈敢,我隻是感慨一下罷了,權力真是這世間最快的刀。能斬得夫妻反目,父子相殘,兄弟鬩牆。”
她垂頭,片刻才道“手足情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