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霍雲昇切斷的時候,你又在做什麼?
我從寧城城樓上往下跳的時候,你在京中做什麼?
這些年,你究竟做過些什麼?”
李敬思垂頭,轉身大踏步往外。剛還是個說辭,現兒個聽薛淩口不擇言,樁樁都是要命事,他還真怕被外人聽了去。
薛淩這會再沒攔人,隻看著床上蘇凔,拖長了嗓子,緩緩喊“宋滄。”
停頓良久才問“你知不知道宋柏究竟死於哪天?”
床上蘇凔瞳孔一陣,轉頭急咳了數聲。好不容易平複下來,卻沒回臉看薛淩,隻是有氣無力的爭辯道“過去了。
都過去了,全是舊事,我在朝在野,早晚”
“早晚是多晚?”薛淩喝問道,打斷了蘇凔,冷道“多晚才叫晚。”
蘇凔仍未偏過頭來,哀道“姐姐,為何如此性急,我既已入仕,總有來日可圖。為何偏要”
薛淩怒極生笑“什麼來日,哪日才是來日。”扯了扯小凳再次坐著,好整以暇續道“我實無耐心來聽你那一遭道理,既然是我今日來了,就當我大過節的撞了個晦氣。
你是死是活,我也懶的管了。話可說清楚了,我厭惡蘇姈如不假,人卻不是我殺的。她腳踏七八隻船,被船家發現了推水裡,我站在岸邊看著沒伸手撈而已。
我倒是很感懷於你這般深情厚誼,到底是蘇家花了五萬兩銀子捐出來的狀元爺。依著我的意思”
蘇凔猛然回頭,看著薛淩道“你說什麼?”
薛淩直視著他,笑道“我是個實在人,依我的意思,你早該好好養著身子,明兒也能去人家墳上燒兩張紙,好歹把那份情誼落在了實處。
雖說蘇家不缺你這點銀子添香火,那也是你的心意到了。力氣再大些,給她扶扶棺材也可。難道,不比你在這哭天搶地來的有用。
我向來是搞不懂你們這些人,若真是深情厚誼,就拚儘心血去求個公道,無端端在這哭幾聲,就好似能將人哭活。”
她笑,輕晃了一下腦袋“真是沒意思。”
蘇凔怔怔然等著她說完,才問“你說,你說什麼五萬兩銀子。”
薛淩連個猶豫功夫都沒,笑道“我說你能在蟾宮折桂,是蘇家花了五萬兩銀子造的登天梯,以後就彆當是自個兒生了雙淩雲翅。”
她嗤笑“你爬上去的而已。”
沒等蘇凔反應過來,她又忙不迭補道“不過,你也莫擔心,羯人那檔子事,人家連本帶利賺回去了。”她似真似假的感歎“到底是奇貨可居。”
門外李敬思大呼小叫,隨即跟著小廝一起進來,各端著一個炭盆,原是剛才聽了吩咐去點的。恐薛淩二人談話不足為外人道,李敬思進門前先喊了一嗓子。
蘇凔仰躺著漠然不語,似乎連眼珠子也未轉動一下,薛淩笑笑偏了頭,衝著李敬思喊“快點快點,冷死了。”
小廝炭盆還沒放下,看見地上殘渣碎瓷的,驚道“這是怎麼了。”說著急急擱了手上東西,上前收拾。
薛淩笑道“你家主家氣性大,虧得我會勸人,你再去熬些來,我與李大人灌也給他灌兩碗下去。”
小廝撿了手上碎片,不惱反喜,衝著薛淩施了一禮道“那真是托兩位貴客的福。”
蘇凔這兩日都拒用藥,他自是不懷疑薛淩等人。要真能勸得,那屬實感情好。不管怎麼說,此處雖不比彆家老爺屋裡安逸,好歹草木都過的舒服,下人也甚是舒心。一朝樹倒,誰知要淪落到哪家去?
聞說李敬思等人要強灌,小廝隻巴不得快些。忙應和了兩聲,又抬腳往外跑。
人剛走,床上蘇凔喘氣一聲比一聲急,好似下一刻那氣就喘不上來。李敬思一個箭步奔到床前,看了兩眼,又看著薛淩問“這是咋了,莫不然你我還是趕緊去請個大夫來。”
不等薛淩應答,他急道“也彆你我了,你且瞧著,我自個兒馭馬去快些。一會你先給他灌兩碗,彆的等我來了再說。”
說罷也轉身離了屋,薛淩先前那句灌兩碗本是個口頭話,這會好似成了真。瞧見李敬思急急然,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咬咬牙喝斥了聲“彆喘了,這會死了也趕不上跟蘇姈如同路。”
蘇凔再偏轉過頭去,許久喘氣聲才停,他攢了攢身上力氣,還待問問那五萬兩之事。沒料到是薛淩先開口,是他甚少從她嘴裡聽到過的落寞和蕭條。
她說“宋滄,我進屋時。怎麼怎麼瞧見院裡的鬆柏,好像都褪色了。”後續一句微不可聞的詢問,像是在自言自語
“這種樹,怎麼會落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