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無旁的了。”逸白說完躬身,示意要退。薛淩一蹦三尺高站起,從格子裡拎出個碎銀袋子,嘟囔道“走走走,我隨你一起走。”
逸白笑著讓道一旁,請了薛淩先行。原她早已拾掇妥當,是要去永盛賭坊。這些日子無事,既得了這麼塊地,閒著也是閒著,去了吃喝玩樂一概周到,舒適的讓她忍不住念了幾回蘇姈如的好。
二人一路走著說了幾句閒話,出了院落過花廊作彆時,逸白忽道“有一樁事,不知在下該不該問。”
薛淩將那錢袋子搖來晃去正是得意處,快語道“問問問,隨便問。”
“薛瞑是不是去的久了些?”
薛淩驟然停步,緩緩轉身看著逸白,若有所思道“你不說我還沒記起,這是久了些。”
逸白忙道“小人隻是憂心出岔子,姑娘看,可要遣人去查查。”
薛淩掂量了一下袋子,猛地記起什麼道“啊,我忘了,不用不用,他是要久些,因為已經不在棱州了。”
“那是去了何處。”
“去了烏州。”
“去那地作甚”
薛淩轉身複往前走,隨口道“看看能不能把沈元州騙回來。”
把沈元州騙回來,逸白咂摸了一瞬這話的意思,還想再問,薛淩已走出幾步遠。他又想了想,終沒往彆的事上多心。
薛淩不敢掉以輕心,直出了壑園大門坐到馬車裡,方沉沉出了口氣。趕車的仍是那個張二壯,隻如今此人開了個鋪子,除非薛淩要用車,不然壑園誰也使不動他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見到薛淩,他便止不住話匣子,又說最近天道好,又說昨兒見到了回頭客,薛淩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搖晃著到了永盛,下車時從錢袋子裡抓了一把銀粒,笑道“給張大哥喝茶。”
張二壯早不是初時那般拘謹,雙手捧著接了賞,點頭哈腰說下午來接。等薛淩進了門,他亦是沉沉出了口氣,和薛淩在馬車上的樣子彆無二致。
最近不太平,京中也是人心惶惶,他的鋪子,是開起來了,然根本無人進門。何況他是個新麵孔,已被幾個老生意人找了好幾次的茬,十來天收入,不如手中這捧銀粒子。
姑娘家愛聽好話,有什麼辦法呢?
薛淩興衝衝進門,來過幾回,小廝牌童早已識得她,忙迎了人領著上二樓。張棐褚與旁餘人似乎在議事,見薛淩現身,不由得扶了扶額頭。
告了個罪上前與薛淩笑過,道“姑娘又來。”
薛淩掂了掂手中袋子道“來了來了,不勞你走賬,都是我自己的錢。先與我討杯茶來,住處今兒個缺水,渴死了。”
張棐褚權當她是個說笑,京中何曾缺水,便是缺了,又如何能缺到壑園去。然到底是自己主家,她說缺水,他也隻能趕緊斟了茶,一麵笑問可是園中生了旱魃。
薛淩對這男子尚有三兩分喜愛,一來是給自個兒送錢的,另來所交尚淺,既扯不上恩恩怨怨,也還沒落到個利益相爭。能彆無雜念的和一個普通人來往,本身就值得愉悅,倒無需張棐褚其人如何。
她接了茶,想了一瞬這旱魃是個什麼東西,約莫是個引起大旱的怪物,雖功效不太一樣,但結果大同小異,都是讓人沒水喝。這麼看來,沒準楊肅和黃承譽等人都是旱魃。
當然了,她自個兒也是。
薛淩一口將杯中水飲儘,擱下杯子道“還真是,不止一個,好幾個旱魃。”
張棐褚越發當她胡謅,含笑續了茶,隻說自己還有旁事,請薛淩自便,又道“既是姑娘不走公賬,那可要輸贏自負,守守規矩。”
薛淩端著茶水將人揮退,整個人無力縮在軟塌上,頹唐躺了許久,耳邊是樓下骰子牌九,莊家賭客,她怎麼聽,也聽不見垣定城裡哀聲震天。
那些被遷往城南的百姓,在一夜苦等之後並沒等來第二次開城的消息,反而聽到數人在傳,要想再開城門,除非將黃承譽人頭拱手奉上。
並沒有誰高聲喊黃大人赴死,隻是毒發的百姓越來越多,楊肅用的毒固然不為奔著人命,黃承譽卻並非如此。不死一些,怎說明當今皇帝天怒人怨?
剩下的人再不肯呆在城南,紛紛往城門處聚集,想替自己謀得一線生機。黃承譽開始還遣人攔了幾波,到最後,滿城的人壓過來,根本攔不住。
他不敢露麵,隻在屋裡來回走動,時不時問屬下“如何,有多少人願隨本王開城死戰?”
人皆低聲,雖說願誓死追隨,卻總會提醒,現百姓堵在門口,一旦開城門,隻會蜂擁而出,倉皇逃竄。打仗最重士氣,前頭的人跑的不要命,誰還有膽子喊殺。
更何況楊肅早已擺陣設伏,就算手下兵馬全部猶如神兵,也隻是往人包圍裡送而已。這一仗,基本毫無勝算。
最要命的是,這門,已然不是城內想開就能開了。楊肅既知城內無水,隻要在門外加固,死困城中,不等他攻進來,百姓自己就要生亂,他怎會讓黃承譽開門。
日過西山,外頭紛鬨聲亂,黃承譽終於坐回了椅子上,樊濤自始至終一直候在屋內,跟著茶飯未用,表情絲毫未改。
黃承譽看他,道“先生真乃妙算。”語氣已然多了些淡定從容,再無早間急切。
樊濤躬身“大人亦是,神機無雙。”
黃承譽哈哈大笑,半晌伸手扶上頭頂發髻,朗聲道“這顆大好頭顱,二三十年間儘享風流,不怪這麼多人想要。你要借“他嗤嗤笑“便借與你。
隻是樊先生,拿什麼來還本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