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雲婉聽見動靜,已然回了身,見薛淩抿著嘴,她亦露了笑,嫋嫋起身迎過來,輕揮手退了旁於人,與薛淩道:“怎麼一來,就要笑我。”
話落自扯了了身上袍子,嗔道:“如何,是我作不得菩薩,反像個妖精不成。”
薛淩指了指牆角軟榻處,道:“是是是,你這樣子,看著是挺怪異,我還當你瘦了,原是衣服大了。”
說罷自往榻上坐下,續道:“我以為現在凶險,來往不便,沒想到你這安穩的很,可比大街上強多了”
霍雲婉施施然跟過來,斜了身靠著,含笑道:“究竟是來往不便,還是你不願意來,誰說的準呢。向來是,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軟榻中間置了桌子,然今日未見點心,隻得幾樣花生蓮子乾果。薛淩指了指,示意寒酸,指罷趁勢撿了個蓮子要咬,沒曾想這玩意兒怪硬,硌的她牙齦生疼,忙不迭吐了出來。
霍雲婉捂嘴自笑了好一陣,方坐下道:“哎呀,這兩日正陽,供不得彆的,你也莫吃了,山珍海味,何曾缺了,倒耽誤咱們敘話。
要你呆到晚間,怕是你也不願,隻能是一個時辰後就要隨著去了,下回再見,又不知是幾時。”
薛淩被那句“呆到晚間”嚇的不輕,聽到霍雲婉說不必,這才放下心來,笑道:“快了快了,等我回來,咱們就在一處,早一處晚一處,朝夕相對,永不分離。”
她人逢喜事精神爽,渾話說的格外順溜。反正依著所謀,事成之後要與霍雲婉平分天下,可不就是朝夕相對。
霍雲婉亦多添開懷,問:“那你何時才回呢。”
“這說不好,且等著吧。”
“沈元州造反的事兒,你且聽了罷。”
“聽了。”
“那他如今就是傭兵為王,你可已有籌謀,如何近得他身?”
“這還不容易。”薛淩奇怪瞧與霍雲婉道:“怎麼還要你問我來,他要養兵,不得四處招兵買馬,求銀尋糧,你藏了那麼多在西北,借我一定,我獻上去不就好了。”
“哎呀....”霍雲婉嬌嬌怨得一聲,偏臉道是:“我讓你尋個法子圖他,你倒尋儘了法子圖我。”
薛淩探手,道:“咱們都到了這份上,不必藏著掖著了吧,荊軻刺秦還借了個人頭呢,你要我去刺沈元州,總不能讓我兩手空空去。”
霍雲婉似無奈,美目瞪她半晌,告饒道:“算了算了,爭你不過。如何,那兩人,用的可還順心?”
“這兩日事多,且還沒還用著呢。”
“就依著你”,霍雲婉撿了一粒花生擱在薛淩麵前,道:“我交代的細致些,那地方人氏,你用的上的,隻管問他們。”
薛淩伸手將花生剝開,“嗯”聲應了,心下卻想好個隻管問他們,這話的意思就是東西斷不會過自己手。
也是意料之中,無可厚非。人總是愈親近,愈苛責,因此霍雲婉明麵上的猜忌,薛淩瞧來,還是蘇凔更令人火大。
嘴裡碎末未咽,又聽霍雲婉道:“那頭的事,就交於你,京中的事,你且放心,都係在我身上,你成了,我斷不會不成。”
薛淩點頭如搗蒜,不忘軲轆話多說兩遍道:“甚好,話說蘇凔那頭,無論如何,不要傷他性命。”
霍雲婉一聲“哎呀”,跟著手在桌上輕輕一拍,甚為不滿樣噘嘴道:“誰要與你說什麼蘇凔不蘇凔,你不念著我,時時念著他作甚,莫不然事成時候,你還要與他洗手沏茶,鋪被暖床。”
薛淩全無羞意,又拿過兩粒蜜棗塞的腮幫子鼓鼓搖頭道:“不是不是,我誓發的多了,還是守兩條的好,我應承過他爹,要保得蘇凔壽終正寢,不然不得好死。”
“你騙我來哉,何時何地說的這等話。”
“不騙不騙,那你不說這事,是彆的什麼事。”薛淩也想不出京中還有何事,話落忽正視霍雲婉道:“說好了,那個人要留給我。”
霍雲婉這才轉了臉色,道:“留與你,留與你,哎呀,我說的是....”她招手,示意薛淩附耳上前。
這麼多大逆不道的話都說了,也不知差著哪句,薛淩歎了聲,認命探頭上前,霍雲婉輕道:“哎呀,這太子沒立,來日登基,是不是名不正言不順啊,你就不與我想個法子來。”
薛淩“嗬”聲退回原位,無所謂道:“還有這講究,我看現在椅子上坐著那位,一樣的名不正言不順,沒耽誤他。”
“能周全些當然是周全的好。”
“這一歲不到的,立與不立也沒什麼差。”
兩人又聊得一陣,沒說出個定數,薛淩聽霍雲婉意思,是要做點什麼讓魏塱先給個名頭。
然這事與自己說來,乾係不大,且自己不在京中,根本不能參合,也不知道霍雲婉意欲何為。想來特意叫自己進宮,多半還是為著那倆人,果然後續霍雲婉又提點良多。
大致是西北十六城,就算給胡人拿去一半,也還剩八城之數。若隻是這八城,薛淩拿著也無妨。
然京中李敬思,是根牆頭草,難保要站哪頭,若是隨了薛淩,豈不要欺她。因此,西北那頭,定要分一些給霍雲婉的人拿著才好,也不求多,三成即可。
薛淩一門心思惦記著晚上離京,一一應下,後頭的事,誰說的準。她答的爽快,忘了計較,霍雲婉說的是,給胡人拿去一半也還好。
拿去一半,也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