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之軀!
“啊…”
一股鑽心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無罪隻感渾身骨骼欲裂不禁在昏厥之中發出痛苦的呻吟聲。聲音在寂靜的黑暗之中不斷回響變幻,猶如鬼魅一般纏繞不休,許久之後才徹底消失不見。
無罪此時頭腦渾濁,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周圍漆黑如墨,景物不可見。這裡簡直安靜的像一個諾大的墳墓,空氣之中彌漫著一種陰森的氣息,仿佛來自地府深處讓人不寒而栗。無罪此時慢慢醒轉,他有一種難明的壓抑感就像是有人或者其他東西壓在身上一般,直欲讓他呼吸困難。無罪在恍惚之中不由得打了個冷戰瞬間清醒過來,而後猛然坐直身體。便感到似有重物從身上悄然滑落墜入地麵,在寂靜的黑暗之中發出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無罪不由得大驚失色,“嗖”的一聲竄起身來生生向後移出一米有餘。而後在黑暗之中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剛才自己所在之處。漸漸的,無罪逐漸適應了這種黑暗的環境,視線慢慢不再像之前那般一片漆黑。隻見前方不遠處正是自己最開始躺著的地方,一大片白色映入昏暗的視線,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晴兒…”片刻之後無罪赫然發現竟是一個身著白色衣衫的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無罪頓時醒悟驚呼出聲。
“晴兒!晴兒…”無罪箭射而出來到晴兒近前大聲呼喚,急促的聲音在空曠的黑暗中不斷回響經久不息,最後化作黑暗之中的絲絲低語消失不見。無罪坐在地上驚慌失措摸索著將晴兒的頭放在自己的懷中,並劇烈的搖晃她的身體試圖將其叫醒。
此刻時間變得無比緩慢,在無罪近乎帶哭腔的良久呼喚之後,晴兒依然不見醒轉。本就因為咽喉未愈沙啞的聲音此時變得更加破碎,猶如紙張撕裂之聲又恍若年過半百的老翁在厲聲咳血。聲音端是淒厲無比,為死寂的黑暗之中平添一絲詭異。
…“咳咳…無罪哥哥…是你嗎?”無罪此時已然噤聲,隻餘心灰意冷的氣息纏繞不休。此時猛然聽到死寂之中響起久違的銀鈴般的聲音,頓時渾身一震如遭雷擊。一種狂喜瞬間洶湧至全身每個角落,一雙因為失去父親現在最親之人有這般模樣而化作死灰的眸子,此刻猝然迸射出兩道精光。
“…是…我。是我。你沒事真是太好了…”無罪一掃之前陰霾,抱著晴兒喜極而泣道。天真的笑容即使在一片黑暗之中也同樣綻放出璀璨的光彩…
晴兒猝然清醒便被無罪緊緊抱住近乎窒息,頓時有點受寵若驚和不知所措。此時望著無罪模糊的輪廓,聽著他不斷的重複著那句“太好了”,索性靜靜抱著無罪感受那種從不平靜的心跳…
無罪是一個天生調皮倔強的孩子,總是乾出一些“驚世駭俗”的事情引來父親責備。但是隻有晴兒知道其實無罪有著一顆善良而脆弱的心。自一出生便呆在這個地方,還經常被父親關在那個宛若牢籠一般的古宅之中。父親有著自己的難言之隱,並希望無罪遠離外麵那個充滿悲慘和虛偽的世界…但是無罪卻天生執著並不甘屈服,從小到大仰望著那道山嶽般的身影長大並將其視為自己的目標和誌向,誓要成為和那個人一樣的男子漢,還想要走出荒地,去這個世界的儘頭…
但是,回應他的仍然是那道如同山嶽一般不可違逆無法撼動的身影…
即使被父親要求不能習武,但是還是不願放棄自己那個小小的奢望。從小就裝作自己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並試著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試圖引起父親的關注。
但是,回應他的永遠都隻是那座高不可攀阻擋住一切幻想的高牆。於是便有一個天真的小孩時常立於高牆之下仰望夜空,因為他感覺他不屬於這裡。不管多久,不管多遠,他最終還是會回到自己的位置。
但是人在沮喪的時候總是自己所不能釋懷的,每當這個時候晴兒就會像天使一般悄然出現。那雙似水一般溫柔的眸子似乎有著特殊的力量,總能撫平無罪一切的悲傷。
對於亡命不斷向前的人來說,有時候現實的風會變得格外凜冽。它們來自於芸芸眾生的一口濁氣,迎風一展化作足以抹去一切痕跡的驚世風暴,屆時讓你再也找不到前行的方向和自己曆經萬裡所留下的絲絲足跡。於是你開始迷茫,懷疑自己到底是錯是對,究竟是在向前還是,一直都隻是活在自己的幻想之中默默地站在原地紋絲未動…
於是你開始瘋狂的找尋自己前行時所留下的痕跡並試圖以此來證明自己存在的意義。
而對於無罪來說,晴兒無疑就是那絲痕跡。
……
“無罪哥哥,父親呢?”突兀的話語頓時讓無罪如遭雷擊生生愣在原地久久未語。晴兒被無罪緊緊抱住近乎窒息,此時掙脫無罪下意識的說道。但是無心的話語卻如同冰天雪地一般冰冷,將剛剛抱著晴兒竟誤以為這一切都是錯覺的無罪生生拽回現實。
“無罪哥哥,父親他一定會…”晴兒隨後回憶起之前種種頓時帶著哭腔急忙出口安慰。
…“父親,他死了…”
冷冷的話語在短暫的沉默之後驟然響起,猶如驚雷一般在晴兒耳邊炸響,晴兒聞言頓時一震,下意識的吞了一口唾液。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後悄然低下頭任憑淚水順著長長的發絲滑落。
片刻之後,晴兒猛然抬頭。一雙眼睛淚花肆虐,即使在黑暗之中亦是如同星辰一般閃爍著璀璨的光輝,穿過層層黑暗直直望向前方不遠處那道被無儘黑暗所籠罩的身影。
她明白前方那個孤獨的身影。也隻有她能明白。
無罪天生敏感,甚至有些時候喜怒無常。從小沒有母親的他嚴重缺乏安全感,他希望能從父親那裡得到關注和安慰。每當受傷的時候他總是喜歡靜靜的看著晴兒,然後傻傻的笑了。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幾乎隻有那雙溫柔似水的眸子能讓他感受到最初的平靜…
一道身影立於無儘黑暗之中,默默地低下頭,長發散亂。
“滴…”
“滴…”
“滴…”
…“滴答…”
…齊肩的發絲此刻悄然垂下將無罪的半邊臉旁遮住,仿佛在掩飾他的悲傷,他的無奈,他的脆弱…事實上他也看到最後一幕父親仍然紋絲未動,但是他真的不敢把一切想象的太過美好,因為那樣一旦結果再次向自己預感的那樣,他怕自己會承受不了。
這一刻,久違的恐懼感又再次漫上心頭。是的,他怕了。一直以來都在怕。怕自己會一直呆在這裡,永遠也不做不了像父親一樣的男子漢,連晴兒也保護不了。最後帶著自己可笑的理想化為灰燼,消失不見。就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怕晴兒有一天會覺得自己太沒用太懦弱,永遠都隻是仰望著那道背影,卻從來不敢直視父親的眼神。不敢親口問他問什麼不讓自己習武…
嗬,即使父親奇跡般地同意了自己習武,但卻還是改變不了宿命的安排。要失去至親來讓自己明白。自己永遠都是一隻可笑的猴子,一切都隻是自導自演,原以為人定勝天,但結果還是要在黑暗之中幻想著可望而不可及光明安靜的死去,就像這十三年來一直仰望著那座高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