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楊波就發現,沈繼之是坐在輪椅之上,這也證實了尤素卿關於沈繼之雙腿受過傷的說法。
沈家讓沈燕青一個女兒家駕船出海,看來也是無奈之舉,沈一鳴年紀尚幼,又身患頑疾,沈繼之行走不便,可不就得沈燕青出頭露麵了。
沈繼之麵容白皙,人顯得富態。上嘴唇上留著八字胡須,頜下三綹花白胡須,修剪得體,一對閃著精光的眼睛,目光掃過來,讓楊波有一種內心被洞穿的感覺,自帶不怒自威的氣場。
臉上卻總是略帶笑意,這種微笑又有幾分真誠?此人城府極深,也不知又多少人被他的笑意所惑。
楊波也有自知之明,他說話多數不過腦子,估計多說多錯,所以楊波暗暗告誡自己。
少說話,少說話,少說話。
楊波執黑先行,開局星小目對二連星,讓楊波有機會開出中國流,這是他學棋時研究最透徹的開局。
沈繼之挑了挑眉,楊波的布局確實讓他不習慣。
沈繼之猜測楊波喜實地,所以直接在右上角掛了一手。楊波則乾脆點了他左下的三三,顯然是要把重實地的意圖貫徹到底。
經過十數輪交換,盤麵黑白相間,雙方布局大致成型。
沈繼之端起茶碗,輕酌一口,開口道“二裡巷東西涇渭分明,事出有因,早前朝廷對沈家防範甚嚴,加上禁海,沈家堡糧道不通,隻能對外來人口有所限製,賢侄對此頗有微詞,我也不怪你,隻是賢侄可有應對之策?”
楊波聞言,心中一凜,顯然俎掌櫃已經把他對兩成毛利分潤的抱怨告知沈繼之,楊波不由瞥了一眼俎掌櫃,此人一邊出銀五百兩跟自己合作,一邊還向沈繼之打小報告,可真是不厚道啊。
俎掌櫃倒是老神在在,對楊波哀怨的眼神兒視而不見。
“小子以為,開源是主動進取,節流乃是被動應對,沈家堡不如大幅降低稅賦,築巢引鳳,商家來的多了,何愁沒有足夠提成,在小子看來,沈家堡還有很多未開發的處女地,將來建成幾萬人的大鎮,也並非不可能。”楊波在左側白棋堆裡尖下一子,意在主動進攻,一邊小心應道。
哎,看來楊波已經忘記曾自我告誡要少說話了。
季順聞言,抬手拍在楊波肩頭,哈哈笑道“好小子,有氣魄。”
沈繼之在二路立擋,又道“人多缺糧,又當如何?”
“有了銀子,還怕沒糧食?能用銀子解決的事體,都不算大事體。”楊波立刻道。
沈繼之和季順聞言,相視一笑,又沉聲道“民以食為天,很多時候,有銀子可買不來糧食,賢侄不可遊戲視之。”
棋至中盤,沈繼之眉頭緊鎖,開始頻頻長考。落子的速度越來越慢。季順也已經看出盤麵黑棋占優,眉宇之間不由露出詫異的神色。
楊波現在麵臨一個問題,他的黑棋已經建立了優勢,如果贏了沈繼之,會不會太莽撞?沈繼之在海州一帶可是人儘皆知的梟雄,但凡強者,都習慣用實力說話。如果故意輸棋,會不會弄巧成拙?
盤麵沈繼之落子補強,采用了保守的下法。
楊波思前想後,還是決定以實力取勝,見沈繼之落子保守,楊波在左下開了劫,此時局麵對白棋已經很不利。
沈繼之一番長考之後,決定棄之不顧,反而將左側的黑棋強行扭斷,這是勝負手,成敗在此一舉。
楊波經過計算,左側最差也是雙活,顯然沈繼之出現了計算失誤。
楊波沒有猶豫,斷然提了劫,幾輪交換後,形勢已經明朗,白棋沒有殺棋的可能。
“萬般思後行,一失廢前功。”沈繼之不由輕歎道。
沈繼之一番長考之後,決定投子認輸,把眼看著楊波,說道“賢侄開局深不可測,中盤手段犀利。果如馬道長所言,算力驚人,老夫不敵呀。”
“小子孟浪,沈伯父謬讚了。”楊波趕緊拱手謙讓道。季順饒有興趣地看著楊波,讚了一句“後生可畏啊。”
俎掌櫃神色也頗為驚詫,沒想到楊波年紀輕輕,圍棋造詣竟如此之高,要知道沈繼之可是海州數得著的高手,竟然被逼投子認輸。
那是自然,楊波前世是業餘四段,以楊波看來,沈繼之可能隻是業餘二段的水平。
沈繼之心平氣和,臉上依然掛著笑,並沒有因為輸棋而稍有改變,見天色已晚,便讓人送上點心,眾人吃著點心,一邊相談。
“賢侄啊,這次在海上,你也是立了功的。靠一本賬冊竟然破了掉包案。現在童大和王滿倉已經被處理,吳元慶的壞血症也基本痊愈。他是沈家多年的老人,早年還救過我的命。老夫也左右為難啦,依賢侄看,該如何處置是好?”沈繼之看似隨意地瞥了楊波一眼,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