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大明!
用楊波的話說,三對新人一起成親,便是集體婚禮。
這是新鮮事,以前沒見過,難免不順利,有些事始料未及,比如楊波一方的禮單,就特彆長,這是誰都沒想到的。
楊波在沈家堡的人緣極好,還有‘居者有其屋’的收益者,其他普通老百姓,大多隨了禮,有的隻是送來幾個銅板,但禮輕情意重,也是人家的一點心意。
軍隊除了方立春這個級彆的,倒是沒來其他人來,因為楊波不許。
徐家的客人多在南京,多數人直接把禮品送到南京府上,可來到沈家堡的地頭上,對楊波也要表示一下,也都隨了禮,這樣以來,來到沈家堡的徐家這邊的客人實際上也是楊波的客人。
何起風和季順一方,更不用說,他們家的客人幾乎都是楊波一方的客人。
這樣以來,楊波的禮單就很長了,原先安排的人手不夠用,這時候,韓讚周自告奮勇,當起了臨時的知客,負接待賓客,安排客人的坐席,住宿,最重要的,是把客人的隨禮都記錄清白,三家混在一起,千萬不要弄混了。
韓讚周是京裡來的太監,是皇帝身邊的人,身份特殊,跟徐家稟報的事兒,舍他其誰?
楊波姍姍來遲,韓讚周也著人去問了,回來說是街上看熱鬨的人太多,水泄不通,馬車寸步難行,還得等。
相比之下,何起風和徐文爵這邊就沒那麼多人,老百姓都去看楊波和沈燕青那兩口子去了。
韓讚周早知楊波在沈家堡人緣極好,可沒想到沈家堡的老百姓這麼喜歡楊波,讓他歎為觀止。
這並不妨礙韓讚周見到徐宏基和朱純臣之後,對楊波一通抱怨。
“哎呀,二位國公爺,楊波讓您二位就等了,咱家對不住啊。”
韓讚周說話都以東道主自居了,裝出一副對楊波很生氣的樣子,說道“這楊波太過分,咱家以後還得好好管教管教他。”
徐宏基一擺手,笑道“不急不急,橫豎入洞房的是他們。”
“就讓那幾個小子著急去吧。”
成國公朱純臣哈哈大笑起來,又對韓讚周說道“客人都到齊了吧?”
“該來的都來了,這是徐家來客的禮單,請國公爺過目。”韓讚周把手裡的冊子遞給徐宏基。
“相文啦,辛苦你啦。”
禮單不能馬虎,徐宏基一行一行地看著,一份大禮引起了他的注意。
東珠二十顆、紫貂兩件、虎皮一掛?
徐宏基眼睛一亮,心裡已然自動換算成了銀子,這份禮價值不菲啊!
再看送禮之人,驚道“遼東沈世魁?”
“是啊,有個叫沈世魁的,說是東江軍鎮毛文龍的一個參將,可印信隻是個遊擊將軍,像是個粗人兒,咱家有點兒印象。”
“他人呢?”
“在大廳裡坐著,正飲茶呢。”
這個沈世魁,徐宏基沒見過,但聽說過。
這人有個美若天仙的女兒,名喚沈冬兒,沈世魁將自家閨女獻給總兵毛文龍做妾,從此便攀上了高枝,深得毛文龍信任與重用,眼下隻是個遊擊,全島上下,包括毛文龍,都稱呼他為“沈太爺”。
東江鎮總兵毛文龍本是杭州人士,所謂東江,便是後世朝鮮的皮島,十幾個平方公裡的海島,島上草木不生,軍需補給都要從江浙走海上運來,東江和江南一帶商業上過往甚密,沈世魁是商賈出身,又是毛文龍的心腹,所以軍中的生意都是他在經手,南京徐家跟東江鎮也有生意來往,自然知道這個人。
早年,沈世魁乾過牙行的買頭,做的是牛羊這類牲畜的買賣,乾這行,靠得是信息不對稱,賺的是差價,說白了,就是要會忽悠,人得奸詐,老實巴交的,很難賺到銀子。
後來,建奴來了,牙行的生意乾不下去了,便投奔了毛文龍,算是從了軍。
沈世魁不通文墨,乾過不少糗事,一時傳為笑談,徐宏基也聽到一耳朵。
還有徐宏基不知道的,就在今年六月底,袁崇煥便要去東江,祭出天子劍,斬了毛文龍,從此以後,東江鎮便陷入無休止的內訌之中,兵變不休,軍中大將逞勇鬥狠,相互殘殺,東江鎮的戰略地位在朝廷眼裡,每況愈下,幾年以後,接任總兵黃龍兵敗旅順,自殺殉國,一番血腥爭鬥之後,沈世魁如願以償,當上了東江鎮總兵。
毛文龍被殺一事,對此後的東江鎮產生了深遠影響,攸關大明的生死存亡,令後世之人,痛心不已,唏噓不止。
人心散了,隊伍便不好帶了,古來如此。
崇禎九年,清軍攻克東江鎮,沈世魁被清帥阿齊格生擒,但寧死不降,被推出斬首,梟示旗下。
這麼說來,沈世魁至少是個有氣節的梟雄。
朱純臣奇道“毛文龍的人大老遠從遼東到了沈家堡?”
“這個沈世魁,我聽說過,是個混不吝,在東江也算是個人物。”
徐宏基右手的冊子輕敲左手,說道“相文,煩你再跑一趟,讓他來得月亭一見。”
就衝人家送來的一份大禮,徐宏基也不能不見。
朱純臣笑道“也好,橫豎楊波那小子還沒到,閒著也是閒著。”
“好嘞,咱家這就去。”
韓讚周屁顛屁顛地去了,不大一會兒,便領著一個人來,到了得月亭。
“小將沈世魁拜見二位國公爺。”
來人低著個腦袋,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舉過頭頂,行的是軍禮。
徐宏傑笑道“我們兩個非是軍武之人,你行的什麼軍禮,起來吧。”
沈世魁抬起頭,卻是沒起身,大聲道“二位國公爺乃是我大明開國大將之後,係出名門,小將高山仰止,今日得見,實乃三生有幸,二位國公是前輩,小將乃是晚輩,行此軍禮,並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