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陵大驚道“大人的意思是,那位嫁娘的魂魄不是意外丟失,而是空明刻意為之?”
李擇喜頷首。
身後飄來一道輕飄飄的話,江未寒道“可是那個僧人怎麼能確定上身的一定是涼宮姑娘的魂魄呢?”
李擇喜聞聲一驚,回過頭有些不滿道“小孩你怎麼又不睡覺,走路沒聲的嗎?”
江未寒嘿嘿一笑,撓了撓頭,自己還尋了個空椅坐下,道“對不起啊大人嚇到你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想著等會就要出門春遊了,就興奮的睡不著覺,我看後院門開著就出來聽見你們在說涼宮姑娘的事情就聽得沒出聲。”
忍住了打孩子的衝動,李擇喜道“地府有一符咒,可號令厲鬼上身,名為招魂咒。”
江至道“空明取魂招魂,將魂魄帶回深山,他確信涼宮不會占肉身為己有,所以他在等涼宮上身入寺尋他,可沒想到涼宮卻因此猶豫,所以空明另辟蹊徑,正巧聞千嬋覬覦後位,上門以涼宮屍骨為交換,想必那隻簪子便是驗證涼宮屍骨之物,空明給了聞千嬋一尊嬰靈,卻沒想到這個女人野心勃勃,帶著指骨前去交換空明的小指,將空明的小指供奉,嬰靈,九魂陣,如此一來,所有的怨氣都會積到空明身上,而她卻乾乾淨淨,安然無恙。”
江未寒憤憤道“壞女人!”
葉陵道“可空明做這麼多就是為了讓涼宮入寺?”
江至道“這件事很複雜,在未見結果前,任何的結論都是虛無縹緲,或許是為了讓涼宮留在他身邊,或許也有彆的目的。”
空明所行的每一步都在告訴眾人,他有多麼渴望涼宮回到他身邊,而他的所作所為太過癡情和魔怔,涼宮即便是有機會離開亂葬崗可她沒有,即便是知道魂魄在鬼寺之中也依舊在猶豫,如此看來,涼宮根本不願見到高僧,甚至害怕那位高僧。
李擇喜突然道“如今是什麼時刻?”
葉陵道“寅正一刻。”
寅正一刻臨近破曉,不過半個時辰之後便會天明,與黃昏不同,黃昏之時鬼怪從鬼門步入人間,而破曉則是人踏入鬼門關之時,所以此時多有人無故失蹤橫死,夢見朦朧間自己麵見鬼怪深入鬼門,幸運的聞見雞鳴便可逃脫,不幸的便會不省人事,抱病在床,丟失魂魄。
此事拖不得。
李擇喜道“此時涼宮骸骨在此處,不同與宮中分散的陰氣,此處陰氣聚集,屍氣蔓延,那位高僧先是修習佛法,此後修煉鬼道,幾乎已經成精,想來不用我們自己上門,那家夥也會自己登門拜訪,不過與其這樣,還不如搶先一步。”
葉淩頷首道“屬下可以將天明推遲一個時辰,大人和江公子速去速回。”
李擇喜起身一笑,道“誰說江至和我一起去了。”
江未寒笑眼彎彎道“大人你就讓狐狸陪你一起去唄,這樣還能快一點,彆錯過春遊哦!”
李擇喜道“走嗎。”
江至道“好。”
寒霧山位於故陵城和長生城的相交之處。
李擇喜曾步過寒霧山,那時還算是山清水秀鳥語花香的僻靜悠閒之地,常有詩詞歌賦在百姓之中流傳,自從百年前傳聞這寒霧山來了一位鬼僧,前來此處尋景的客者便紛紛打退堂鼓,千年一座仙山,雖是地勢不佳,卻依舊養活了寒霧山下的一脈又一脈,如今福澤綿長之地,如今荒蕪破敗滿身瘡痍。
李擇喜同江至站定於寒霧鎮中,抬頭打量著鎮子和麵前聳立的山峰。
江至皺眉道“不吉利。”
李擇喜認可道“確實。”
她倒是從未來過寒霧鎮,今日所到倒是大開眼界,此處風流逆湧,四周陰氣聚攏,加上背朝高山,擋住了旭日,又因麵朝成片樹林,因此遮蔽落日,房屋修築皆是長簷寬瓦,低壓一片,常年不見光,濕氣聚集難出,自是一處凶煞之地。
自從空明上了寒霧山立下鬼寺,寒霧鎮的村民死的死傷的傷,僥幸活下來的那也是丟了魂魄成了行屍走肉,還未逃出去便慘死於此,早已沒了人跡,彆說是煙火氣了,就連一點人味都沒有,地上飄揚著滿地的鎮屍鬼符和招魂的紅色燈籠,靜僻的燭火搖搖欲墜,掛在宅門前的紙燭也隨著夜風搖曳飄蕩。
看著麵前寂靜的巷子,連李擇喜都覺得晦氣。
這條古巷幽暗狹長,如若一條鼪鼬之徑,這巷子無名卻幾乎是故陵人儘皆知的鬼巷,此處風水破敗八卦逆行,終年蔽日不見天光,屍臭味席卷在這片疆土的每個縫隙之中,久而久之便養出了不少臟東西。
妖鬼肆虐在這條古巷之中,相鄰的每一戶院內都擺著雜亂的棺槨,有些架在長椅上用來阻隔地氣屍變的棺槨也都砸在地麵上,棺身傾斜棺蓋大開,還未腐化完全的屍首麵色僵青,長出尖甲的雙手疊在殮服之上。
一片狼籍。
四周門戶結滿蛛絲的屋簷壓在了那鋪首生鏽滿是血跡蟲洞的香衫木門之上,低矮的飛簷落了幾隻黑羽紅眸的烏鴉,陰森的啼叫。
香衫在故陵極為廉價,不到一兩便能買到一大塊木料,在此處的人用香衫製門製橋,甚至用來製棺,許是太過常見,以至於這些窮鄉僻壤之地的人竟不知道。
香衫木棺是最為招陰的養屍棺。
李擇喜心中不免有些疲憊,不過是人府第一日,一件事接著一件事鬨心的她頭疼。
伸手推開一寫有“封宅”的牌匾大門,回首本欲喚上江至,卻發現江至沒了蹤影,想來不必去擔憂江至的安危,他應當是去查看鎮上的人口了,倒不需要太多時間,李擇喜入屋便開始四周查看一番,濃重的屍臭和陰氣撲麵而來,宅內的過道門廊上刻滿了鬼神壁畫,還有早已乾涸的血跡和手印,院中堆積著白色紙錢,靠著幾個鬼童人偶,白麵紅腮,似若真人。
大宅之中擺著幾幅厚重的黑色棺木,上頭還蓋著些紙錢。
李擇喜上前一步,伸手推開棺木,棺中屍臭彌漫而開,裡頭卻空無一物,沒有陪葬品想來不是此屋的主人,屍臭還未消散,想必還未化為白骨,看著棺槨擺放和極差的風水,裡頭的東西應是成了凶屍,待到夜色號令離開了棺木之中。
“三棺同葬”李擇喜皺眉道。
“可察覺端倪?”江至清冷的聲線從李擇喜身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