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份拜帖。
而且是婚嫁的拜帖,俗稱龍鳳帖,是由婚嫁女子帶著前去男方家中之物。
“林家長女林微,天成六年二月初三”
李擇喜一怔,隨即抽出左側人偶的拜帖。
“許家二女許倩安,天成六年二月初八”
李擇喜回頭看向江至,道“傳聞寒霧山一帶時常有女子出嫁失蹤,麵容平凡的女子無事,倒是模樣秀麗精致些的皆沒了下落,天成六年,這些女子皆是這幾月在寒霧山下失蹤的嫁娘。”
江至皺眉道“不是人偶,是死屍?”
“不。”李擇喜搖搖頭,放下拜帖,伸手翻過嫁娘的身子,恍惚之中可以瞧見空中閃動的細線,李擇喜見狀拽住細線,順著細線找到在人偶身上的創口,分彆在十指,肩胛,脖頸,胳膊,依及膝蓋和腳腕,甚至是腹部和眼皮嘴角,都被用細線穿過,以此做成人偶牽引。
李擇喜隨即解開嫁娘的外袍,嫁娘的裡衣被血液染紅,因為腹部早已沒有內臟因此空蕩,所以腹部的裡衣深陷進了腹部和胸腔之中,李擇喜伸手掀開嫁娘的後背,隨即倒吸一口涼氣。
嫁娘腹中隻剩下肋骨和脊骨,其餘的內臟與血肉皆不見蹤跡。
李擇喜不忍的皺了皺眉,替嫁娘穿好了嫁衣,隨即取下了牽扯住嫁娘的細線,嫁娘方才睜大的眼眸和含著陰笑的嘴角才恢複了該有的樣子,麵前這位名為許倩安的女子,麵容秀麗,定當是個好人家的姑娘。
李擇喜眸底泛戾,冷聲道“畜生。”
江至道“為何要將這些嫁娘製成人偶,可有先例?”
“早已消聲覓跡的巫術。”李擇喜道“亦是煉屍之法的一種,女子本就為陰,婚嫁之時喜衝白,陰衝陽,因此,夜色之時著紅衣的嫁娘便是陰氣最重,極易招惹凶煞之人,所以時常有嫁娘大婚洞房當夜噩夢頻繁,實則是惡鬼試圖上身,因此,便有人引出嫁娘的魂魄,帶走肉身,使其丟失魂魄無法化為厲鬼,並且為之所用,若是無法製成凶屍的心善嫁娘,便會被製成人偶,掏空內臟倒入水銀,以水銀所製銀線穿過四肢以此牽引人偶的麵容與姿態,讓其魂魄以為肉身尚在,隨即上身,卻因為肉身其實早已被破壞而魂魄喪儘,最終戾氣橫生,以此修煉為凶屍。”
江至替嫁娘披上了遮擋空洞軀體的嫁衣,道“以如此殘忍之術修煉凶屍可有何不同。”
“神明大人還真得多來人府看看。”李擇喜嗤笑一聲,靠在身側的木柱上,道“可以這麼說,這世間大大小小的煉屍之法都是人府發明的,例如紀晚秋被逼殉葬,又比如涼宮被分屍宮中,還有麵前的一具具人偶和落徽河下藏著的百名藝妓,為了能夠從凡人之中脫胎換骨,有些沒腦子的就開始研究旁門左道無所不用其極,折磨至死。”
李擇喜看著麵容秀麗的四位嫁娘,玩世不恭道“若是不把她們折騰成這個模樣是否會變成凶屍其實也說不準,他們隻需要戾氣夠重,重的能夠為自己所用就好了。”
江至道“所以,把這些新娘弄成這副模樣並不是為了煉屍,而是有彆的目的?”
李擇喜雙手環胸,不可置否的點點頭,輕笑道“這不是很明顯嗎,四具人偶,四張太師椅,四份拜帖四盞茶杯,四個案台,這陣叫做四陰陣,取東西南北方彙聚陰氣為其所用,看似如此其實也隻是個障眼法。”
李擇喜抬起指尖指向麵前厚重的棺材,道“打開看看,裡麵絕不是屍體。”
江至抬眸一笑,道“你倒是胸有成竹。”
“就像你們神明看人府中煉丹修仙的蠢豬一樣滑稽,各司其職看得明白。”李擇喜起身上前,站定在懸著的楠木棺前,伸手拂袖黑霧泛出,纏在棺繩上,棺槨四角的粗繩斷裂,隨著一聲巨響棺槨落地揚起了一片塵土,李擇喜輕咳幾聲,身手推開棺蓋,眉梢一揚。
江至見狀上前,棺內沒有屍體,隻有四個木壇,分彆置於棺槨四角,練出屍油的不是屍體,而是這四個蠱狀的祭壇。
江至道“你說對了,不過這是什麼東西?”
李擇喜道“內臟。”
江至回眸看向她,有些不解道“為何要放內臟在此處?”
“若是你死了,屍首在一處,自己的內臟又在另一處,近在咫尺卻又無法觸碰,你會怎麼樣?”
李擇喜打得比方粗暴,江至也不在乎,思索片刻無奈道“氣憤。”
李擇喜聳肩道“那不就得了,然後呢。”
江至道“渴望,因為渴望自己的內臟所以激起戾氣,卻又絕對得不到隻能僵持著滲出更多的戾氣,這就是空明想要的結果。”
李擇喜笑道“江至,我看你是當鬼神的苗子。”
江至正色道“是在誇我?”
李擇喜道“是在誇你,不過還有一個用處,養出戾氣是為了遮蔽紀晚秋的煞氣,此處像是個祭壇一般,這的內臟是用來供奉紀晚秋的。”
江至道“如此看來,寒霧鎮是祭壇,那麼供奉之物則在寒霧山上。”
“沒錯。”李擇喜看著盤旋的黑霧漸漸消散,不以為然一笑,道“對了江至,忘記告訴你了,四陰陣還有困人之用,若是一炷香還未離開就出不去了。”
江至聞言挑眉一笑,沒有責怪多是打趣,道“李大人現在才說起,恐怕已經兩柱香的時間過去了。”
李擇喜想過空明遁入鬼道多年,的確會聰明,卻沒想到這位得道鬼僧,不僅受泰山母神庇護,更是修煉成精,居然會用祭壇當庇護,四陰陣一出,在此陣之中超過一炷香時間還未離開之人,便會被困在其中。
甚至是神明。
李擇喜笑道“等他來吧。”
李擇喜話音剛落,隻見四周煞氣湧動,一抹金色的佛光湧入主宅化為人形站定在兩人麵前,一位身著金袍的僧人手執佛珠,身後則是黑壓壓的一片凶屍,凶屍低著頭似在對僧人擺出一副臣服的模樣,那僧人看似一身正氣,朝著兩人行了個佛禮,隨即起身。
空明瞳孔驟然一縮,化為猩紅的赤瞳,嘴角還殘留著血跡,隨即狂妄一笑。
“狐神大人,許久不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