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府君子!
葉淩道“大人,今日鴛枝樓的人員十分複雜,有尋常百姓也有達官顯貴,所以也有不少的青樓藝妓被叫到了此處,更有不少的侍女小廝,而唱曲的戲子則在鴛枝樓後的廂房休息。”
李擇喜頷首道“好。”
如銘道“如此說來,死的人應該是陪侍富家公子的藝妓?”
葉淩搖頭道“不得而知。”
雅間內有一道垂簾可以拉上隔絕大堂,這間雅間便是如此,而屋內一片狼藉,圓桌下有一具女屍,女屍麵色蒼白雙目圓睜,厚重的紅唇青黛,女屍脖頸之處纏著一根琴弦,脖頸被琴弦勒的幾乎斷裂,血肉模糊可見白骨。
而有些奇怪的是,這間雅間非常大,而且在靠近木欄前居然有一張床。
此外女屍左手緊緊的捏著一支簪子,簪子雕花之處被握住,隻見尾端之處有一寸血跡。
如銘倒是看不出什麼端倪,隻是覺得死狀淒慘,替麵前的女子覺得惋惜不已。
“我去,這是情殺還是仇殺啊,小娘子死的也太不安詳了。”
如銘躲避著地上零碎的物件,找了一處勉強能落腳的空地蹲了下來,打量著麵前的女屍。
葉淩伸手拉了一張沒有浸染血跡的太師椅放在了李擇喜的身後,李擇喜緩緩坐下,看著如銘聚精會神的模樣覺得有趣,道“你不是曾想來人府擔任仵作還找了個師傅,怎麼看?”
如銘受之有愧的擺擺手,道“我雖然找了葉淩當我的師傅,可葉淩教的都是些皮毛,他都在人府當仵作幾十年了,我哪能比得過他啊。”
如銘若有所思道“不過女屍雖然脖頸上的傷口極大,但是想來,不是致死的原因。”
如銘的回答倒是有些出乎葉淩的意料,道“怎麼看出來的。”
如銘伸手指向葉陵身後的屋門,道“你身後那扇門,女子齊胸之高有一處血跡,如若人被勒死之時,凶手應當是從女子背後勒住她的,所以她的前頸傷口才會比後頸的傷口深了三寸,而這種姿勢死者自然是麵向橫梁身子後傾,所以血跡絕不可能濺到齊胸高的地方,而且小娘子脖頸之處雖快被勒斷,但是仔細一看脖頸之處的血跡並無多少,而且皮肉沒有收縮,應當是血液早已凝固所以即便是脖子斷了也並無多少血跡,而死後勒斷的皮肉才不會收縮,所以我敢確定死者是死後被勒斷脖子。”
葉淩頗為認可的點點頭,道“還有呢。”
如銘搖搖頭,道“彆的我就看不出來了,不過大人,我分析的沒錯吧。”
李擇喜道“學得不錯,葉淩,繼續說。”
葉陵蹲下身子指向女屍的身子,道“這女屍身著四件有餘,如今是春日此處還是江南,怎會有人身著如此厚重,彆說是藝妓,就算是尋常人也不會如此穿著,定當是衣著入刀,所以要再加身遮住。鴛枝樓內皆是些權貴子弟,而煙安的捕快皆是一些混吃等死的官宦子弟,定會不敢徹查而隨便找一個替罪羊,在他們眼裡藝妓身份低賤,還有什麼比琵琶弦這種藝妓隨身之物更明顯的證據?所以仵作並不會徹查此事,捕快則會以琵琶弦扣走所有藝妓嚴刑拷打,最後逼供不了了之。”
如銘道“如若是富家子弟取了一個藝妓性命,在人間也再正常不過了,藝妓大多都是隻身一人無父無母的自然不會有人替其伸冤,隻要給捕快塞一點錢自然也就不了了之,為什麼要帶著琵琶弦把人弄成這樣,沒什麼道理啊。”
葉淩也有些困惑,問道“大人,可有什麼見解?”
李擇喜道“此人不是藝妓。”
葉淩還未開口,隻見如銘已經輕手輕腳的褪去了女子的外袍,隻見女子胸口之處的雲錦刺破被布滿血跡,正如如銘所說,女子不是死於脖頸之處的傷口,胸前這一刀,才是致命的原因。
“藝妓隻穿輕紗,何時會穿裡衣和雲錦這等昂貴衣物?”如銘有些惋惜的歎了口氣,道“可此人滿麵脂粉,從有人發現屍體到他進入此處不過隻有半柱香的時間,而且小狼崽子也聞到了血腥味,這麼短的時間凶手哪來的時間替人上妝塗粉,要麼是死前被迫塗上的,要麼是畫好妝進的屋,這妝容完整細致,而且屋內也沒有胭脂粉黛,我比較傾向於後者。”
李擇喜道“剛死的話血腥味不會太重,估計死了有一會了,等味散開小孩才聞到。”
葉淩頷首道“大人言之有理,若是被人逼迫,想必也不會如此細致,可死者能夠穿得起雲錦這等昂貴布料,出身必定不凡,不過有那家小姐會畫著如此濃烈的妝來鴛枝樓?”
看著女屍被厚重胭脂掩蓋的麵容,李擇喜了然一笑,道“有,怎麼會沒有,孫府嫡長女,安寧侯的掌上明珠孫奈落,千金小姐腰纏萬貫,平日喜愛唱戲,時常滿麵脂粉,喜穿紅豔雲錦。”
如銘道“安寧侯的掌上明珠,這我也略有耳聞,可這孫奈落可是煙安城有名的才女,怎麼會滿麵脂粉的在鴛枝樓?”
話音剛落,屋門被人推開,葉淩眸子頓時警覺起來,隻見一位捕快扮相的男子緩步走進屋內朝著三人微微作揖行禮道“李大人,葉公子。”
葉淩眉宇緊鎖,道“陸捕快?怎麼是你?”
李擇喜和葉淩早年遊曆各城,而在煙安城待的最長,也在此有些名頭,這煙安衙門也是因為聽說李擇喜與太後交好才百般殷勤,前年李擇喜在煙安城曾幫過陸焉識一次,陸焉識對李擇喜也是有幾分敬意。
陸焉識略顯無奈的聳聳肩,道“這凡是死了人還涉及權貴的事,不都是我來辦嗎,方才在屋外聽到了兩位大人談話,我也有了些眉目,至於這間屋子我也問過了,是景府公子的屋子。”
聽此,李擇喜的臉上才有些神情。
鴛枝樓樓立數十年,因為雅間並不多所以有些沉迷戲曲的人會將其買斷據為己有,若是雅間主人不來這雅間也不能讓給彆人。
葉淩問道“這位景公子何許人也?”
陸焉識答道“便是景府二公子景書楷,這景公子常年抱病,久病不起可唯獨癡迷戲曲,平日景府便是戲聲不斷。往年這還能隨便,景公子便買下來這間迎屋,不過令帝即位之後,煙安城便處了梨園大會的時候便不許唱戲了,而梨園大會也不在這鴛枝樓,所以這景公子便再未來過。”
如銘聞言皺眉道“那著兩人可有交集?一人唱戲一人聽戲,一個滿麵脂粉千金小姐死在一個同樣位高權重的戲癡屋子裡,未免太巧了。”
陸焉識道“如銘公子所言陸某定會徹查,至於這女屍是不是孫千金,我會通知孫府的人,還有景府的人我也會詢問一番,不過可否請問,三位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李擇喜眸光落在了陸焉識身上,似乎是察覺到了目光,陸焉識道“有些時日不見李大人了,還望多加保重身體,此處是案發現場,還請三位不要逗留,那就慢走不送。”
李擇喜輕笑一聲,沒有多看一眼,提步便離開了雅間。
回到屋內,李擇喜道“葉淩,有什麼想說的。”
葉淩道“一個衙門捕快統領,怎麼可能不帶手下一同前來命案現場。何況,尋常捕快知曉命案現場有旁人進入定然看押,而陸焉識向來不懼權貴,又怎會如此區彆看待與我們,從女子死至現在不過一炷香,據我所知,今日申時城郊有一起命案,陸焉識帶人前往,如今不過酉時,他即便是有通天的本領有怎會在短短一個時辰趕回城中還查到這雅間屋主是誰?”
葉淩做事很仔細,早在來煙安城之前便命令了此處的鬼怪四處勘查一番,直至在樓船上也還在與鬼怪交談,在衣店等待蘇祠樂試衣之時則收到了這封從捕快府傳來的密函。
如銘道“也的確奇怪,大令立朝六載,便是六年之前便禁止唱戲,所以這位戲癡景公子也定然六載未來鴛枝樓,可方才我見屋內雖然狼藉,但定然被人收拾過,不曾積灰,那便是早就有人知道有人要上雅間,所以才收拾乾淨的屋子,不過景書楷抱病多年,當真有可能殺了孫奈落嗎?”
江未寒道“景?那不就是剛剛那個拜訪李大人的人嗎,他是不化骨誒。”
葉淩皺眉道“不化骨?”
如銘頷首道“沒錯,而且還是個完整的不化骨,我也看見他下樓了。”
事已至此,鴛枝樓也是不能待了,李擇喜道“走吧,離開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