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府君子!
楊伯一怔,滿眼錯愕道“姑娘怎怎知?”
畢竟鳴薇已經離開,李擇喜深知有愧於她,有些事也不好多提,也隻是輕描淡寫的一代而過。
“略有耳聞。”
“原來如此。”楊伯笑著點點頭,道“就是鳴薇,她幾乎是全村人一起養大的,不過礙於這村裡的破規矩,不然看著這麼個聽話可愛的丫頭,誰都想抱回家當女兒,鳴薇善良又懂事,因為小時被丟進水裡就十分怕水,卻還會在幾日暴雨村民無所收成的時候冒雨去采蓮蓬,說是為了自己,怕自己強不過他們才半夜去采的,可村民起來的時候都發現自家門口有一小筐蓮蓬,這才明白,這小姑娘哪裡是為了自己啊,隻是不想讓村民知道罷了,若非我有幾次回船晚撞見了,鳴薇便打算一直瞞著大家。”
李擇喜笑道“真是,又傻又單純的丫頭。”
楊伯歎道“是啊,這麼好的一個丫頭,卻偏偏落了個那麼慘的下場。”
思緒起鳴薇曾說的話,李擇喜問道“既然村中的人都那般喜歡這丫頭,可為何逢年過節時,丫頭從未收到過禮物?”
“說到這事我便生氣。”楊伯低頭怒哼一聲,握緊拳頭道“都是一個叫做楊全的人,那人是一個破落戶的兒子,起初不是破落戶,算是半個地主,他爹好賭好酒,本來就是靠著媳婦娘家的錢財混吃等死的小白臉,後來打媳婦,媳婦跑了也沒人給錢了,又因為賭博欠人錢給砍掉了手,不知道跑去什麼地方躲債了,就留下了這個楊全,上梁不正下梁歪,這楊全經常在村裡乾些偷雞摸狗的事,村裡與鳴薇親近的人,逢年過節都會送一份禮物過去,不算貴重卻也是心意,鳴薇本就是個含蓄怕麻煩人的姑娘,不敢去打擾彆家團圓,雖然沒人這麼想卻也不去為難她,便送些糕點禮物,哪曾想楊全鑽了空子,知道鄉親怕鳴薇不好意思都是悄悄送的,他竟然全都偷走給自己了。”
楊伯又道“鳴薇走後,鄉親都很傷心,去給鳴薇收拾遺物的時候才發現屋子裡什麼東西都沒有,這才覺得奇怪,後來鄉親們去搜了楊全的屋子,才發現送給鳴薇的東西都在楊全那,那楊全還恬不知恥的說是鳴薇心悅與他才送東西討好他,我呸,他也不撒泡尿照照,長得像一坨豬糞一樣,鳴薇那樣懂事可愛如花似玉的姑娘怎麼會看上他,就算這樣也就罷了,那楊全還不依不饒的侮辱已去之人,我實在是氣不過,和楊全大打出手,一不小心跌下了藕河,本來是無礙的,不過因為夏季剛過去,還未到播種,藕河的水草都沒清理,便被纏住了,加上我年紀大了水性也沒那麼好了,便死在了藕河裡。”
話聽至此,李擇喜抬眸頷首,記下了楊全這個名字。
“倒是沒想到楊伯是為了維護鳴薇的清譽才會如此。”
“其實我的歲數也到這了。”楊伯搖搖頭,道“隻是,還沒和我的老伴好好道個彆就走了,是我對不起她。”
李擇喜輕聲道“此物給你。”
楊伯抬眸,看著李擇喜手中的青銅牌,眼中的淚花還未平複。
“此為何物。”
李擇喜道“你不願意回地府留在鬼廟便是為了尋重見妻子的機會吧,拿著這個,一日後會有鬼差把你帶回春臨,你會見到你的妻子。”
“真的?謝謝,謝謝姑娘,謝謝你”一時間,說不上是何種情感,錯愕,思念,喜出望外不可置信,十三年的等待為的是和她好好告彆,如今或許真的能夠得償所願的釋然,洶湧的淚花止不住輕顫的身體,楊伯小心翼翼的接過青銅牌,道“可我已經是鬼了,她能否”
李擇喜道“能否見到你?”
楊伯點點頭。
李擇喜輕笑道“這青銅牌上沾有犀角香,將其燃之,便可相見,不過隻有一柱香的時間。”
從萬歲那裡拿送給沉檀的犀角香的時候,沒帶絹巾,她便順手在青銅牌上抹了一把。
如今看來,正好派上用場了。
楊伯哭的像個淚人,連連道謝,李擇喜安慰一番,也就辭了楊伯,繼續往伎郴深處走去。
裡頭更為燈紅酒綠,形色各異的妖怪,談笑風生的惡鬼,大家都在忙著自己的事,在此處作樂高歌,實則快哉。
“擇喜。”
耳畔傳來一道沙啞的嗓音,沉著而溫柔。
如驚雷一擊,李擇喜抬眸望去,百步之遠的明朗月色下,破碎的月光灑落在江至的眼角眉梢之上,躍動著,奔襲著,他含著笑色輕步朝她走來,燈火浸潤著眸光,更為溫柔。
在伎郴,江至的狐耳尖甲似乎融進了這些形形色色的妖怪之中。
直至站定在李擇喜麵前,江至低聲道“好久不見。”
李擇喜輕笑道“是啊,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