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芽不悅的抬頭看向說話之人,隻見對方十五六歲的模樣,麥色的皮膚,身材均稱,顴骨很高,有些書生氣的清高倔強與自命不凡。
蘭芽還唇相擊道“是誰告訴你,來青樓的女子一定是妓子?按你所說,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來青樓是為了狎妓當恩客?”
男子眼色一冷,毫不在乎的指著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的沈輕越道“沈家的人犯了錯誤自有沈家人來懲治,姑娘未免越殂代皰了吧?”
稱呼上已經改為“姑娘”,顯然是不想與蘭芽糾纏於身份的問題。
蘭芽聳聳肩道“沈輕越是你沈府之人沒錯,柳紫鳶卻不是沈府中人,不能憑白挨了打,即使有過婚約,不也是被沈家單方麵毀婚了嗎?此事傳將出去,嘖嘖嘖,對沈家的聲譽也不太好吧。”
沈輕北臉色登時變得分外難看,他雖然愚鈍,卻也不是傻子,當然知道,蘭芽指的不是毀婚之事,而是小叔子睡了“嫂子”的事,這一項沈家的驚天大醜聞若是傳將出去,定會成為龍門縣、甚至整個北蕭的一大談資。
想及此處,沈輕北狠狠瞪了一眼在一旁悠哉悠哉看熱鬨的沈輕影。
對於這些庶兄、庶弟們,嫡係身份的沈輕北是滿心不屑的。
沈輕越、沈輕照和沈輕影這三個庶兄和庶弟,目光短淺不說,還不學無術,打駕鬥毆是家常便飯,最常見的戲碼就是互相踩著向父親邀功要銀子花,徹頭徹尾的沈家的蛀蟲。
今日之事,很明顯,是沈輕影給沈輕越下的套子,草包沈輕越還真就上了當、入了甕。
真是剛磕睡就有人遞枕頭,沈輕北正不滿父親將沈輕越派到身邊,有了這個借口,自然順利出局,打心裡,他倒是樂見其醜事,隻是,大哥沈輕東的麵子確實不好看。
不願糾纏此事,沈輕北站起身道“我希望此事不外泄。”
蘭芽立即暖了臉色,狗腿的笑道“當然當然,沈二公子今日隻是想狎一個烈性的妓子,喚做胭脂,將二公子的手咬破了,薈萃樓已經給胭脂下了責罰,向沈家陪罪。”
說的跟真的一樣,沈輕北滿意的站起身來,就要向外走去,沈輕影卻痞裡痞氣道“都說是狎妓了,狎妓的銀子都拿走了,還稱什麼狎妓?讓外人知道,還以為沈家逛個妓院還要欠妓女銀子呢!以後,我沈小公子的聲譽可就受損了!”
沈輕北氣得眉毛都是抖動的,一個逛青樓的紈絝,竟然還怕損了聲譽?哪裡有聲譽可言?
沈輕北氣憤的將銀票再度拍在桌上,不屑的對輕影道“回去我用私銀補了,算是我請二哥的。”
沈輕影嘿嘿一笑,滿是星星眼的看著沈輕北,不懷好意笑道“三哥,既然能請二哥睡妓子,也能請五弟逛青樓,五弟在此謝過了。”
沈輕北氣得眉頭挑了挑,想說什麼,又覺得有辱斯文、對牛彈琴,一甩袖子離開了薈萃樓。
沈輕影拿起桌上的銀票,輕斥了一聲“小氣”,隨後展顏一笑,大搖大擺的將銀票遞到水淼手裡,笑道“這是咱的,大方的收著,沈輕越一時半會兒來不了龍門縣搗亂了。”
水淼則寵溺的將銀子遞還給了沈輕影,又從身上掏出二十兩銀子銀票給了柳紫鳶,這是青樓的打賞分成規矩。
沈輕影嗬嗬一笑,毫不客氣的揣在了懷裡。
柳紫鳶則怔怔的沒有接過,眼睛卻是紅得如同一隻垂死的兔子,好不可憐。
蘭芽讓小丫寰打來一盆溫水來,摒退眾人,投濕了巾子,仔細的擦拭著柳紫鳶身上的青紫,以及身上彌漫的歡愛痕跡,神情凝重道“你又何必如此?以自己清白之軀行天下之大不韙,沈輕北還是個好說話的,沈輕東若是知道你想故意敗壞他名聲,隻怕不會輕易放過你。”
柳紫鳶淡漠的看了一眼蘭芽,被擦到痛處,隻是輕扯了下唇角,自我嘲諷道“清白之軀?”
柳紫鳶憤恨的從身下抽出一塊雪白的帕子來,上麵粘染著腥紅的血跡,刺得人眼睛發燙。
少女嘲諷的笑了笑,用帕子擦了擦右手食指,食指上一處咬痕,一抹血滴再次抹在帕子上,與之前的殷暗之紅混為一處,融為一體,幾不可分。
蘭芽錯愕得睜大了眼睛。
一滴淚自少女眼中流出,帶著渾濁的苦澀,蘭芽知道,十四歲花季少女的晶瑩之夢,從此不會再來。
少女哭了一會兒,隨即嘴角輕撇,竟癡癡的笑了起來,緊接著再度哭泣,如此反複,蘭芽不由得跟著心酸,將柳紫鳶輕輕的攬在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