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得院中,多日未燒火,屋子裡陰冷之氣撲麵而來。蘭芽麵色淡然,將拿來的紅色燈籠高高掛在屋簷之下,黑漆漆的院子登時增添了一絲喜氣。
室內點起了煤油燈,一室的昏黃與寂寥。
蘭芽在灶下添了柴,柴火忽明忽暗,在臉上留下了一道道光怪陸離的影,映得蘭芽臉色一片黯然。
室內的冰冷因灶火的上升而逐漸回暖,但因是長期未住人的房子,冷氣還是直打骨頭,陰冷陰冷的。
蘭芽將火悶在灶裡,炕上放了一條小炕桌,切了香腸,將鼠小白放在桌上,自己盤腿坐在炕上,一人一鼠,相對無言,淺酌慢飲起來。
酒過三旬,菜過五味,神情也有些恍惚。
向山上青石路上,兩道人影匆匆向山上而行,卓六語氣輕快道“少爺,在狐狸穀訓練的都快長出毛來了,可下能回家守歲了,您還可以吃到王妃親手包的合子。”
前方急色匆匆的少爺腳步卻是突然一停,卓六收勢不及,一頭撞在了少爺的後背上,痛得一捂鼻尖。
再見少年時,眼睛卻是直直的看著山腰紅燈籠閃亮的院落,神情怔忡。
少年鬼使神差的靠近院落,一翻身進了院子,將耳朵附在門扉,清晰的聽到裡麵少女嚶嚶的哭聲。
少年的心跟著抽痛起來,伸手一推房門,房門沒有上栓,少年輕手輕腳的踱步進來,看到了一眼迷醉的蘭芽。
蘭芽正點指著似吃爆肚皮般躺在盤子裡的鼠小白,舌頭打著結道“鼠小白,你怎麼跑到香腸碗裡了,莫不是想讓我將你做成香腸?做是能做,隻是老鼠肉太不衛生了,容易得鼠疫不說,還不如豬肉好吃。”
鼠小白翻了個白眼,肚皮朝上躺著,肚皮上還蓋著一片香腸,嘴巴蠕動著啃噬著。
蘭芽再次飲了一杯檸檬酒,神情突然蕭索道“鼠小白,這裡很不好,非常不好,極度不好。自己不像自己,親人不像親人,愛人不像愛人,我好想‘魚塘’,好想黏著他,對他說,我真的真的好想他,好愛他。”
蘭芽吸了吸鼻子,從懷中拿出一隻帕子,大聲的擤了一下鼻涕,扔在了地上,不屑的指著藍色帕子上的風狼道“卓蕭然,你個不知好賴的白眼狼,怕本姑娘訛上你,和我畫清界線,在本姑娘眼裡,你就是一塊破抹布,想甩掉隨時就甩掉。”
卓蕭然的臉立即一黑,身子從門後閃現出來,要與蘭芽理論,隻見蘭芽又灌了自己滿滿一大碗酒,抬眼看著自己,嫣然一笑,隨即腦袋一點,趴在了桌上睡了起來,酣聲在蕭然聽來,竟是如此的均勻而好聽。
蕭然輕歎了一口氣,將蘭芽打橫抱起,蘭芽的眼睛突然一睜一眯,雙手扯著蕭然的脖領子,一幅凶狠的模樣唱道“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永遠愛你都不嫌多我愛你,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狼愛上羊啊,多麼瘋狂我是一條魚“
蕭然先是一怔,隨即幾欲崩潰,這個魔音貫耳,殺傷力實在太過強大。
卓六在門外小心叫道“少爺,快到吃合子的時間啦,再不走,王妃該著急了。”
蕭然將蘭芽的身子放平在炕頭,頭下放了枕頭,小心翼翼的蓋好被子,一觸及冰冷的硬炕,少年的眉頭不由皺了再皺,將身上的大氅脫了下來,蓋在了蘭芽的錦被之上。
邁步走出屋子,順手又在灶間填了一大把木頭,稍安心的踱到院子裡,遠遠卻又傳來了一陣狼嘯虎吼。
少年歎了口氣,再次返回到炕前,將大氅裹在了蘭芽瘦小的身軀上,一彎腰將小丫頭抱了起來,向外麵走去。
卓六驚道“少、少爺,不可,如何向王妃解釋猴子的存在?”
蕭然瞪了一眼道“彆整日猴子猴子的叫,小丫頭哪裡像猴子?祖母幾乎不出自己的院子,娘親一天有大半時間在佛堂裡念經,誰若是因為小丫頭而擾了兩位主子憂心,我定扒了他的皮、曝屍三日。”
兩眼上下掃視著卓六,那審視的目光,刀光陣陣,寒風徹骨,大有思考著扒卓六的皮、該選擇從哪裡下手的驚悚感。
卓六不再言語,狗腿似的要關門,蕭然再度冷眼看著蕭然道“將鼠小白好生捧著,掉一根毫毛唯你是問。”
卓六再度石化中,萬沒想到,自己的地位,有一天會倫落成為老鼠奴,而那隻老鼠呢,如今已經吃得胖成了球,手指頭一戳,發出哼哼卿卿的聲音,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卓六,奇怪的是,卓六竟然看懂了,那是一種得逞、傲嬌,無比得瑟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