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世臉色漠然,大步邁出了衙門。
邁步走進這諱暗的牢房,王安世忙掩了口鼻,驚疑的看著牢房裡分外怪異的布置。
付良衡一一指示道“大人,這妖女非同常人,下官特請了三個得道高人布陣,七兩一錢五的桃木劍做陣首,四角以童子尿做陣眼,七七四十九道鎮妖符,四肢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施不得法,上不得天,更盾不得地,外麵更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想逃難比登天。
王安世眼中閃現一抹不忍之色,若大的牢中之籠,小小的人兒,如籠中之鳥,又被剪了羽翼,而這一切,始做踴者雖非自己,自己卻是推波助瀾,事己至此,除非神仙降臨,人力絕無可為。
一切,隻是一場連環之策,所針對不是蘭芽,而是蕭然。從尋找龍脈開始,一環扣一環,一計套一計,躲過了一環,卻躲不過下一計。
由北蕭王尋找龍脈,建設皇陵,然後再毀之,散布流言說七星山有災星為禍;發洪水,證實災星之說,害死無數百姓,讓百姓心中怨懟;
發兵禍,內衛、北蕭王、猶裡三部,齊齊出招擊殺蕭然;
借刀殺人之策未成,便以瘟疫為牢,圈住蕭然,未想到蕭然將蕭玉牽扯其中,皇帝雖想除蕭然,卻不想因蕭然之死,讓本就有了芥蒂的弟弟北蕭王暗恨自己,蕭然得以逃過瘟疫;
皇帝再施一策,就是製造假案,栽贓嫁禍,讓所有的目光都轉到了天譴的頭上,在蕭然的內宅搜出上千隻黃大仙的屍體,蕭然鋃鐺入獄,全國討伐蕭然之聲此起彼伏。
正當皇帝認為此計得逞之時,王安世將蕭玉的目光引到了蘭芽身上,讓這個不可一世的郡主知道蕭然對她的“濃情厚意”,又知道蘭芽不僅與蕭然“有染”,還數次從中作梗,做勢勾引。
於是,蕭玉如同一隻發瘋的母狗般,受著王安世的擺布,將蕭然身上的罪名一點一點的全部轉到了蘭芽身上,於是,就有了蘭芽如今的必死之局。
如果不是為了蕭然,王安世也不舍得舍棄蘭芽,蘭芽在政局上雖然不能幫助自己什麼,但在生意上確實幫了他不少的忙,假以時日,很可能成為他的左膀右臂,如今,卻隻能自斷臂膀,以保卓蕭然。
王安世偷偷轉了頭,輕歎了一聲,他,確實欠蘭芽的債。
王安世輕描淡寫的述說著二人合作生意的經過,不過是無關痛癢的事情,蘭芽也沒有否認,劉清石做著記錄,待說完寫罷?,由王安世簽字畫押。
劉清石工整的整理著供詞,心中則焦急著,那個收了銀子的小乞丐不會就此失言吧?自己可正所謂陪了夫人又折兵。
正躊躇著要不要再放慢寫供詞的速度,外麵一個衙役急匆匆跑了進來,對付良衡道“大人,有一群乞兒來報,在西郊的義莊發現了三個同時被挖了心肝的人,怕也是遭了天譴的,還請大人定奪。”
付良衡臉色一變,又加了三個?這妖女如今被捆在這裡,如何還有人遇害,生出這事端來?這半月後的焚火降譴豈不是要抓緊了?
付良衡為難的看著不緊不慢說著“供詞”的王安世,王安世心領神會,頗為“體貼”的對付良衡點了點頭,付良衡告了一聲罪,便急匆匆而去,還帶走了兩個衙役,隻留下一個衙役陪同著。
劉清石神色一喜,仿佛已經有那兩千五百兩銀子
在眼前晃動,看著一旁站立的唯一的衙役,眼珠一轉,將舊案上的茶碗弄倒了,灑了滿紙,黑烏烏一片。
劉清石忙跪倒在地,對著王安世磕頭如搗蒜,苦苦哀求道“大人饒命,此乃小人無心之過。”
王安世抬起眼皮,眼色無波的盯著劉清石道“本大人說得口乾舌燥,隻你一下,好好的供詞沒了,你想讓本大人再說一遍?在這龍門縣,莫不是付良衡是官,本官就不是嗎?”
王安世身後的侍衛衝上前來,將刀劍架在了脖子上,劉清石嚇得一哆嗦,暗暗後悔自己被那兩千五百兩衝昏了頭腦,若是這殺神動了真怒,將自己的腦袋如瓜菜般砍了,自己當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王安世看了看角落裡噤若寒禪的衙役,神情冷漠道“你,將他拉出去,念他小小一介書生,不忍重罰,隻打二十大板好了。”
衙役嘴角一抽,以劉清石的身體,這二十大板下去,沒有半個月是下不了炕了。
衙役哪裡敢怠慢,快速的拉起劉清石向外走,那速度,隻恨爹娘沒給生出八條腿來,生怕慢了受了池魚之殃。
王安石快走了一步,陰冷的低下頭,看著如拖死狗的劉清石,嫌棄的掩了口鼻道“真是一介窮書生,本大人在朝為官,一言九鼎,在商為賈,仍是一言九鼎。欠了本官的,本官以牙還牙;本官欠的,也會踐諾如山,說二十大板就是二十大板,本官記得清清楚楚。”
劉清石灰敗的臉色呈現了奇異的光芒,王安世說他一言九鼎,是不是意味著蘭芽的債能要回來,自己的銀子也有著落了?劉清石突然覺得,也許,這二十大板挨得值,值得鼓掌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