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白進得內堂,輕啜著茶水,回良諂媚的笑道“魚大管家,你方才說,你昨日就與於捕快見了麵?”
魚白心中暗笑,這是要禮物了,連於大龍都狐疑的看著少年,他送縣太爺的禮物什麼時候交給自己了?自己隻是昨天晚上的時候?,吃了她兩袋子肉乾,一壇子好酒,不會這就是禮物吧?
魚白笑笑,對回良道“昨日於捕快甚是熱情,不僅幫魚某人將家中一應物事幫運了回來,就連草民的家丁也都請回了縣衙做客,熱情得魚某人真不知如何道謝的好。”
於大龍腦袋登時轟的一聲,腦子真的塌成了白豆腐,昨天那十幾個人,果然就是少年的家丁,那五大車的箱子,哪裡是賊贓,分明就是少年的衣物家當,於大龍忙訕笑著對回良道“屬下這就去取。”
向醜奴使了使眼色,醜奴冷著一張臉跟了下去。
於大龍千聲爺、萬聲祖宗的向李大可陪禮道歉不表,單說廳堂之上,魚白靜默的啜著茶,一杯茶蓄了三遍水,縣丞才姍姍來遲。
淡然的看了魚白一眼,又不屑的看了回良一眼道“回大人,按您的吩咐,下官昨日將付縣令任職期間的所有卷宗重新整理了一翻,今晨剛剛回去休息,本想補上一覺,下午再來回大人話。”
語氣平淡,沒有諂媚,沒有畏懼,眼睛裡的桀驁不訓卻顯示他心中有諸多不平,或是懷才不遇,或是憤世嫉俗。
回良懶的與他逞口舌之快,點點頭道“大龍發現了江洋大盜的珠絲瑪跡,做事賃的草率,打草驚蛇,本官著實不放心,你隨大龍他們明日便去尋訪賊人吧。”
劉縣丞抿著唇,半天未加言語,以他堂堂一個文官,隨著一群武刀弄棍的武夫進山找賊人,不單單是一種侮辱,對生命也是一種考驗。
魚白則閒適的看著劉縣丞,比起當年的白麵小生,劉清石顯然成熟了許多,原本有些尖細的下巴蓄了須,顯得帶了幾分男兒氣慨,隻是拳頭緊握,眼睛射著不甘,讓這種男兒氣慨變成了一股戾氣。
魚白打了下圓場道“回大人,劉縣丞,昨日就聽於捕快說這,不知何許人也,讓兩位大人和於捕快如此頭疼?草民當如何防範?”
回良歎了口氣,一臉愁苦道“魚總管倒是勿需困擾,這賊人定不會挑王家下手的。這賊人陰損得很,專挑十五六歲漂亮姑娘下手,將姑娘的衣裳儘數扒了,看著姑娘們沐浴洗背,沐浴完就行那奸淫之事,完事就走,也不停留,雖未本親手殺害,卻己有十幾個姑娘不堪受辱,懸梁自儘了。”
是挺陰損,還特奇葩,喜歡看姑娘沐浴,莫不是那姑娘如自己一般,遇熱會顯出一隻癩蛤蟆出來?
魚白感覺自己背後的碧淩有些癢了,對這個賊人好奇反而多於惱恨了。
終於安撫好李大哥的於大龍終於回轉,將幾隻小盒子放在了回大人身前的桌案上,魚白用手禮讓道“大人,不遠千裡,禮輕情誼重,這些都是洛城的特產,你賞臉品鑒則個。”
東西分量輕,樣數少,回良臉上明顯降了溫,淡然回道“魚總管客氣了,有聖上口諭,又有管知府一再叮嚀,本官哪裡敢懈怠。”
說是如此,卻遲遲不命人去拿文書來。
魚白哪裡不明白其中的意思,這是賺禮過輕了,遂指著禮品匣子道“草民聽說回大人是重情重義之人,草民將各國奇珍搜羅來,以全大人拳拳之心,這裡有齊國的珊瑚珠串,一百零八顆,色澤紅潤,大小均勻,現在洛城,各侯、伯家的夫人們都戴著它吃齋念佛;與它相配套的還有周國的白玉佛,獻給老夫人最合適不過;有大漢的金貂尾,是打獵的時候碰掉的,全身的貂皮送進了宮裡,如今應該披在了皇貴妃的貴妃榻上。”
回良越聽心越驚,眼睛眯成了一條小縫縫,隨便拿出來一件,送給洛城的大人們都會討個笑臉,何況自己一個剛剛到任不久的清水縣太爺,剛剛因禮輕不屑,現在則因禮重汗顏了。
訕笑著對於大龍道“還不將文書取來,勞魚管家久等賃長時間。”
於大龍早就將文書揣在懷裡,隻等縣太爺發話了,聞言裝模做樣出了廳堂,一轉身又繞了回來,那速度,也就眨了兩下眼的功夫。
回良和劉清石俱都簽了文書,回良指了指劉清石道“劉大人久在縣裡當職,對鎮上甚是熟悉,就替本官協助於大龍將一應貨物送回到魚總管府上吧。”
回良的本意是想抬高自己的身價,挫一挫劉清石的威風,若他知道劉清石到了魚府,得了一個大紅封,定是腸子都毀青了。
魚白沒有坐車,漫步走著回府,劉清石也不好坐車,陪同在側。
隻是,二人的心境卻是滄海桑田,各自不同。
劉清石感慨自己熬了六年,仍是小小的縣丞,與他同屆的舉子,隻有他是九品的縣丞,其他人,最低也是個七品縣令。
六年前,劉清石答應付良衡當這個縣丞,想跟著付良衡,背靠謝知府這棵大樹,早晚能飛皇騰達,沒想到事與願違,六年前火燒妖女,突然轉變成了仙童蒙冤,皇帝無法,將國師處死,付良衡也受了牽連,瘟疫之功相抵,謝知府力保,堪堪保住的龍門縣縣令之位,蜇伏了五年多,謝知府掛上了太子線,到洛城任大理寺卿,付良衡這才調到了大理寺,升到了六品官,而劉清石,則是路路受阻,前途無望。
魚白則是感慨自己走了六年,人非昨,事己非,即使劉清石站在麵前,不能相認,也不敢相詢於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