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信的罪過再大,他們也都是要拉他一把的。
“明生啊,你跟雅利神父熟,也彆等明天了,就現在。帶著兩千盾去求求他。你對他說,這隻是見禮,這事兒隻要辦成了,林家還有重謝。林家一輩子都會感激他。”南洋華人就隻有錢了。
在沒有陳漢的時空,不管是巴達維亞,還是馬尼拉,遇到了苦難之後華人做出的反應絕大部分都是破財消災。卻不知道他們這麼做,隻會被人看做是軟弱可欺,看做是一頭可以任意宰割的肥豬。
天底下沒人會嫌銀子燙手!但拿了銀子後不辦事,可是常有的事兒。
“妹夫,你去艾薩克議長的府上……”
“老四,你去尤利烏斯長官家。”
林家人全麵開啟了自己的‘救亡’之路。
葉氏卻像一個外人一樣回到了自己住處,她臉上也帶著滿滿的擔憂。
林家人都把這件事的重心放在了贓物上,放在了洗脫林春信罪責,平息日惹蘇丹和荷蘭人的憤怒上。
但是林家忘了,荷蘭人什麼時候真正的顧及了日惹蘇丹的感受?日惹蘇丹的權勢對應的隻是土著和華人而已,可不是荷蘭殖民者。
在中國人進入南洋之前,就是荷蘭人使了手段讓馬塔蘭蘇丹國一分為二的。最近幾年荷蘭人突然對日惹蘇丹上心了,那是因為外頭有中國人在壓著,他們必須拉攏日惹蘇丹來對抗中國的威脅。
這件事更重要的環節在那個被抓後遭遇毒打的中國商人,在於那個過程中死掉的中國人。可是不僅林家對此事不重視,最古怪的是荷蘭人的反應。往日裡巴達維亞的華商被人偷盜了,都會被他們慎重對待,怎麼泗水的事情卻……
可惜葉氏不是周氏,自從三年前,周家終於曆經磨難取得真經,拿到了那個可愛的小本本之後,葉氏的地位就在林家一落千丈。因為拿到那個小本本後的葉家就跟林家不再是一條路上的人了。
這就是娘家、婆家劃開界限後對於一個後院女人的傷害。
“你去找門房小六,要他今夜就把這信教給葉府上。”
葉氏就坐在床上看著貼身丫鬟的背影消失,臉色暮暮的。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
而就在巴達維亞的林家人召集會議的時候,泗水的一處高檔賓館中,一個頭上、腿上都包著紗布的中年人正在榻上掙紮喊著“來人,我要起來,來人,快扶我起來!”鮮紅的血跡還在紗布上滲染,但中年人臉上沒有一丁點的痛苦,隻有無儘的恨意。
“老爺,你躺著,先把藥喝了。”
那人一把推開碗“我不喝,我要起來!我要去碼頭。”南洋水師的戰艦到了,給他們華人華商撐腰的戰艦到了,他一定要去碼頭迎接。
“把李家隨從、保鏢,還有阿海、阿昌的屍首都帶上。老子要讓官爺們看看我們的慘樣……”
真他麼禍從天降。那日一群人確定了對朱家紡織廠的投資之後,他隔天帶人到李琨家去商量事兒,生意是定下了,但具體的股份比例分割,那還是優待商量的。
結果一幫子土著突然殺了進來。
要不是那些土著的主要目標是李琨,另外還在尋找著什麼,而且李琨的保鏢中有幾個也恰好被土著衝擊的跟中年人的保鏢混在了一塊,一同護著了中年人殺出了重圍。否則他也要交代在哪裡!
可就算如此,他的頭上、腿上也都挨了棍棒和刀子。同時也死了一個保鏢,一個隨從。
“此仇不報,誓不為人!”中年人活這麼大都從沒有像那一天那樣這麼近距離的貼近死亡。而且那些土著囂張的把李琨和他被俘的仆人、保鏢五個人,從李琨的住處一直拖到碼頭。據看到那一幕的華人說,李琨他們背上的衣服皮膚都給劃破了。那些人也不經過審訊,直接宣布李琨犯有偷盜和窩贓罪,痛打李琨,那棍棒敲斷骨頭的聲音就像是刀子刻在心底裡的痕跡,永遠也抹不掉了。
然後用石頭,活活砸死了其他的四人。
最後還宣布要將李琨拖到日惹的王室墓地,進行火刑,才能消除李琨對其王室的侮辱。
我去你娘的一群母豬!
中年人肺都要氣炸了!
……
突然中年人不再動了,他的耳朵似乎突然聽到了一股隱隱的歡鬨喧嘩聲。
“轟轟轟……”禮炮聲響起。
“咱們的水師到了,到了……”中年人激動地脖子都紅透了。就是勸他在床休息的管家神態也多出了一抹激動。
麻蛋,這事兒實在太憋屈了。
最主要的是,隨著這件事的爆出,整個罪名似乎一下子就扣到了華人頭上。那些個猴子一樣的土著,成群結隊的遊蕩在華人街市和居住群前,身上刮著刀子,用一種十分不友好的目光打量著每一個華人。
這種明顯不對的勢頭,荷蘭人竟然管都不管。反而大肆的把軍隊和警察回縮。
現在中國的水師到了,管家心裡也蕩漾著一種亢奮的感覺,揚眉吐氣。
海麵上,四艘驅逐艦伴隨著兩艘中型飛剪艏帆船,劈風斬浪而來。
葉廷洋遙望著泗水城。
這個城市是荷蘭東印度殖民區中除了巴達維亞以外,最大的一個城市,最繁華的一個城市。同時也是華人力量最強的一個城市。
如果這個時候泗水的華人沒有腦袋進水,他們應該已經集結起了兩千人的準軍事隊伍。
會分為六到八個隊,每個隊的頭目骨乾都是在西婆羅洲經受過訓練或是上過戰場的人。
這支一直潛伏在暗中的泗水華人自衛隊有著不少於千杆的長短槍,還有多門臼炮。一旦能量爆發出來是不容小覷的。
泗水這座城市是華人在幾百年前衝一片沼澤之中開辟了繁華之地,但是華人並沒能保住這座城市,荷蘭人的到來,不僅改變了南洋土著們的曆史,也改變了南洋華人的命運。
跟多次屠殺華人的西班牙人不同,荷蘭人除了一次紅溪慘案外,並沒有太多紅果果的排斥華人。可誰要是以為這樣的荷蘭人對華人友好,那就太天真了。他們不過是將動作變得更加有隱秘而已。
當蘇祿歸化,南洋格局變動之後,整個東印度的局勢都在變得有些不安定。荷蘭人就也更加的來使拉攏當地的土著了。
華人們小心提防,土著們高高興興。
不少明眼人都預感到了大變的來臨。
如果沒有強勢冒出的陳漢,他們此刻的反應就唯有送大筆的錢財給泗水的荷蘭官員。而沒誰去想過以這些錢財購買軍火,組建自己的武裝力量。
還是之前的那句話,南洋華人的銳氣、血氣早已經被西洋人給消磨光了。每當有變動的時候,南洋華人就是一群待宰的豬羊。他們唯一的‘自救’就是送錢給荷蘭當局,給教會。祈求當局能壓製下土著的騷動,再不濟也是在變動中,自己家族能得到荷蘭官方和教會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