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要緊張。要沉著,要冷靜!火箭彈是不長眼的,打過來就打過來。天曉的會飛到哪去,落到北邊是北邊,落到南邊是南邊,落到咱們頭頂算咱們倒黴。槍子也都不要怕,咱們往戰壕裡一躲,槍子是打不著的!”
楊遇春捏了一把手心的汗,因為他覺得俄國人要玩反擊的話,一定會拿著火箭彈不要命的向前轟的,鬼知道這火箭彈會不會落到他的頭上。但願他們在進入五百米範圍之前就先被炮群給炸零散了。
雖然戰壕有兩米深,外頭還堆著一尺高的土牆,但也很難保證火箭彈打過來後,他就能挨得過去。
可是當楊遇春收拾好心情,扭回頭再向那邊望去時候,曠野上空空蕩蕩,剛才那些出現在地平線上的模糊人影全都消失了,仿佛剛才是他的錯覺一樣。
陣地上靜得詭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對麵。
然後楊遇春看到一個隊的士兵,在一個打著軍旗的軍官帶領下,朝著之前俄軍的方向趕去。楊遇春內心裡噗通噗通的跳著。他心裡麵有種明悟,但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因為這跟他之前老半天的心理準備太不相符了。
當然,老毛子要投降,既是意料之外,而又在情理之中。
在楊遇春用望遠鏡看不到的地方,一麵白色的旗幟正在俄羅斯隊列前飄揚著。
卡緬斯基一臉的生無可戀,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要投降,在戰場上向敵軍投降。他可是米哈伊爾費奧多羅維奇卡緬斯基。
在魯緬采夫被提升為元帥的那一年西1770年,他屬於帕寧上將的第二集團軍,因勇敢攻克賓傑裡而被提升為中將軍長,在此之後,整個俄羅斯青壯將領中能夠與他一決雌雄的就隻有蘇沃洛夫了,曾經的他與蘇沃洛夫一同作為魯緬采夫集團軍下的兩大主力軍長。
可現在蘇沃洛夫在高加索的戰鬥打成什麼爛樣,卡緬斯基並不確切,可他堅信蘇沃洛夫,這個跟他已經分道揚鑣的前摯友,一定不會落到向奧斯曼人投降的境地。
而要不是渥巴錫和土爾扈特騎兵的突然叛變,他所帶領的第一軍也不至於如此淒慘。
卡緬斯基並不想投降的,就算手中隻剩下這麼一點可憐的資本,他都想拚一把。對於出身貴族家庭,又很崇奉腓特烈二世的卡緬斯基來說,投降真的比殺死他都難堪。
但是他不得不投降,他相信,他如果堅持要進攻送死的話,他身後的幾個軍官會殺了他的。
卡緬斯基雖然腦子有些搞怪,但他在軍隊中很有聲望,算得上是德高望重。第五次俄土戰爭後的卡緬斯基功成名就,然後他就從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會被自己帶領的軍隊的刀槍逼著做出選擇。
卡緬斯基在俄軍殘餘部隊中無數次鼓勵他們,要他們必須要記住自己是俄羅斯的軍人。英雄無畏才是俄羅斯軍人的形象。
就像上一次戰爭中一樣,端著步槍,筆挺著排著整齊的隊列,在口號下射擊敵人,這才是俄羅斯的軍人。
但很可惜,俄軍殘存部隊早已經被嚇破了膽子。
在死神的獰笑麵前,卡緬斯基話語鼓動效果極為糟糕,任憑他聲嘶力竭如何高呼,甚至不惜以送上軍事法庭相威脅,膽小的俄羅斯士兵越來越多了,到最後連卡緬斯基自己的副官都在勸阻他。俄羅斯軍隊勝利的信心已經完全消失,他們麵臨的是一場注定要失敗的戰鬥,每一個人對自己未來的命運都無法預測,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但他們都想活。
投降還有一線生機,頑抗則必死無疑。
軍隊戰鬥力在急劇下降中,這些都是卡緬斯基所不希望見到的。望著前方的國防軍,他就如一頭嗅到血腥的惡狼,不撲上去咬一口實在憋的慌。可惜他身後帶領的是一窩還沒斷奶的狼崽子,而不是一群無畏的西伯利亞野狼。
……
瓦藍的天空中點綴著幾朵淡薄的白雲,仰天望去那朵朵白雲仿佛是藍天穿著的一縷輕紗,不小心露出了一角,如此的高,又如此的薄。
卡緬斯基癱坐在一個木板拚成的硬床上,望著頭頂的帳篷呆呆的發愣。他在想這一場敗仗,在想突然背叛俄羅斯的土爾扈特人,也在想自己。
突然,外頭傳來了一陣‘外語’的喊叫聲,然後又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了卡緬斯基的耳朵。
“策伯克多爾濟?”
渥巴錫身邊的那幾個土爾扈特首領的聲音,卡緬斯基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敢確定這就是策伯克多爾濟的聲音。可惡,這個地獄裡鑽出來的魔鬼,他和他的同伴身體的每一個毛孔裡都透著罪惡,透著背叛。
“你這個該死的叛徒”
卡緬斯基發出了怒吼,他像一頭憤怒的公牛一樣衝出了帳篷,一雙眼睛瞪著策伯克多爾濟,恨不得將他燒成灰燼。就是這個惡魔,就是他和他的同伴讓第一軍走到了眼下的悲慘境地,他就是化成灰,卡緬斯基也認得。
策伯克多爾濟此刻的臉上全都透著高傲和蔑視,他的表現多少顯得有點小人得誌,但是他不惜涉嫌的在這個時候來到俄軍這裡,不就是要好好地秀俄國人一把的麼。
當年中國人沒有崛起之前,土爾扈特人被聖彼得堡壓榨的太淒慘了。不停地戰鬥,不停地增派,整個部落的壯丁在快速的減少,留下了一個個無依靠的孤兒寡母。
彆看策伯克多爾濟每到聖彼得堡都乖乖的畢恭畢敬,可在他的內心裡,他痛恨俄國人之極。
“背叛?這可不是背叛。我可不是俄羅斯人,我從來都不是俄國人。土爾扈特部的每一個人都有權利向俄羅斯討回過往的一筆筆血債。這才是一個開始,哪裡說得上是背叛呢!”
“土爾扈特從來都是自由的,我們可不願意被聖彼得堡拴一根繩子在脖子上,給一個女人當走狗。”
所以,他們才不是叛徒呢。
卡緬斯基哪裡能忍受得了策伯克多爾濟的優越感,他滿臉通紅,一直紅到發根,鼻翼由於內心激動張得大大的,額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一條深深的皺紋從緊咬著的嘴唇向氣勢洶洶地往前突出的下巴伸展過去。邁開大步,再度像一頭憤怒的公牛,直衝著策伯克多爾濟撞去。
但卡緬斯基是不可能真的撞向策伯克多爾濟的,他的副官聯手衛兵,死死地抱住了他。
“卑鄙的小人,叛徒,肮臟的叛徒。垃圾都要比你的內心更乾淨……”
卡緬斯基的聲音由低到高,漸漸地咆哮起來,臉色漲紅,進而發青,脖子漲得像要爆炸的樣子,滿頭都是汗珠子,滿嘴唇都是白沫,拳頭在狠狠地揮舞著。但他畢竟是五十歲的人了,人已步入暮年……
回應卡緬斯基憤怒的是策伯克多爾濟勝利而得意的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