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能說一說你為什麼要加入我們的隊伍嗎?要知道,你可是一名貴族。”
朱渥繼續問道,而對方的回答也很坦率
“我需要錢,尊敬的將軍。我的妻子生了重病,雖然好心的張醫生將她從死神手裡搶了回來,還沒有收我們的診療費,但是我妻子的休養康複依然要花很多錢。”
朱渥看了看手上資料——這裡每一個人的情況觀察員都調查的很詳細。這個哲羅姆的妻子的確是她的妻子,在戰後從歐洲帶著孩子來到印度尋找他,因為哲羅姆在戰後被安置在了金德訥格爾,他在戰爭中表現優異,然後被放到一艘法國印度公司的單桅縱帆船上擔當船長。
那個時候他們一家人的生活是很寬綽和美好的。
哲羅姆雖然依舊在海上任職,但他那艘單桅縱帆船的活動地點就是圍繞著金德訥格爾,他是能夠經常回到家中的。
可是後來巴黎爆發了大革命,哲羅姆在老家的財產被人民軍全部沒收,甚至於連他夫人的娘家都聯係不上了。印度公司召集他們在印度的所有武裝艦船,回縮力量,撤離印度,以防止‘不可預知的危險’。
哲羅姆卻無法離開當時情緒非常不穩定的妻子,還有一雙年歲不大的兒女。
哲羅姆選擇離開戰船,留在了金德訥格爾。隨後的日子裡,哲羅姆的妻子患上了病,這對坐吃山空的他們家來說更是雪上加霜,生活狀況是每況愈下。
及到現在,哲羅姆家已經一窮二白了。他必須站出來工作,而且他的兒子年齡也到了十二歲,女兒也有十歲了,已經可以照顧他們的媽媽了。
所以哲羅姆是不在乎自己加入的下一支隊伍是屬於法蘭西還是中國的,他對現在的法蘭西感覺到由衷的厭惡,反而是對幫助過自己的張醫生的祖國——中國,充滿了好感。
在觀察員的評價中,哲羅姆是一個合格的海軍軍官,也是一個熱愛家庭又有著一定文化涵養的男人,認真負責這四個字是可以作為他的標簽的。
作為赴歐艦隊在歐洲的‘向導’,挑選對象的資格審查是十分嚴格的,觀察員挑選的這十幾個人都是在道德上比較正直的人,無論在什麼組織中,這種人總是更可信賴一些。
“沒有嘗試過找其它工作嗎?”
“我是一名軍人,更習慣於在軍艦上使用武器和戰鬥。除了這些,還有那些貴族禮儀之外,我也不會其它的生活技能。”他的氣質和塊頭並不適合擔當隨從或是管家。
“中國人非常優待軍隊。你們的士兵和軍官的待遇很高。這筆薪水足夠我的妻子和兒子過上安穩充裕的生活。”
朱渥點點頭,心裡頗為滿意——人與人之間的感覺其實很簡單,無非就是看得順不順眼而已。
哲羅姆的簡曆就讓朱渥很欣賞,對家庭和親人負責人的人,他很喜歡。因為朱渥自己就無法抽出過長的時間來陪伴自己的家人,但他也是一個非常熱愛家庭的人。
他覺得哲羅姆與他是一樣的人。
在這個名字上打了個勾,朱渥抬眼直視對方——軍人之間永遠是直來直去,沒什麼虛頭八腦的東西
“你被錄取了,但隻能從最基礎的三等顧問開始——我們不承認法蘭西的軍階,也不認同你的貴族爵位。所以你當前的軍餉不算高,當然,滿足於你的要求是可以的。隻是你的妻子還在生病不是?
我們可以暫借你一筆款項給家屬治病和安置你的家庭,如果你願意,你可以讓你的妻子孩子去中國。這筆借款你可以在以後的時間裡慢慢償還即可,這是屬於無息貸款,我們會從你今後的薪水裡扣除一部分用來還債,三年就可以還清。
但你需要儘快的掌握中文,至少擁有最起碼的語言交流能力,在軍艦上是不會配備翻譯的。”
“如果你漢語說得好了,說不定你還可以那一份‘翻譯’的薪水。”
哲羅姆眼淚都要流出來了,朱渥給予的待遇實在超出了他的想象,“我當然願意把妻子和孩子送到和平安定的中國去。感謝你的關懷,我明白的,我會用自己的生命來報答,將軍閣下!”
當最後這四個字說出口的時候,眼淚再也不受控製的從哲羅姆的眼角流出來了。中國人竟然願意借一筆錢給自己安置家庭,這真是上帝一般的仁慈。
這支軍隊的待遇真的很好,哪怕是最低級的軍餉也不少,也足夠養活他的妻子和兒女。所有的壓力,所有的憂愁,在這一刻全都一掃而空了。
興奮之下,他又多說了幾句
“中國的海軍非常強大,你們有世界上最強大的一級戰列艦,而且不止一艘。我很希望能在這樣的一支軍隊中服役。”哲羅姆說道一級風帆戰列艦的時候,眼睛綻放著耀眼的精光,作為一名海軍軍人,那就沒人不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夠指揮一艘小山一樣龐大的一級風帆戰列艦,縱橫四海。
隻不過哲羅姆對自己‘顧問’的職務理解有點偏差,他到了軍艦上可不是去服役的,那是要對代表團裡的一群人解釋重重歐洲的社會、文化和經濟、曆史、哲學、信仰等問題。
哲羅姆出身貴族,那真的是很有必要的一個人選。
而與此同時,就在金德訥格爾另外一側的一件平凡的建築中,觀察員正笑眯眯的在和一個白人青年談話。比起朱渥那頭的一本正經不苟言笑,觀察員這頭可要和善可親的多了,桌上甚至還擺了兩杯熱氣騰騰的咖啡,旁邊還放著方糖和牛奶。
隻是那白人小夥子卻顯得頗為不安,腰背挺得筆直,時不時的伸手拭一拭額上汗珠,又或者摸一摸掛在脖子上的銀十字架,仿佛要抵禦來自魔鬼的誘惑一般。
這也的確是來自魔鬼的誘惑。
隻要傳遞一下消息,就能根據消息的重要性,拿到從十到一百數額不等的英鎊。隻要他能在自己的叔叔耳朵邊歪一歪嘴,就能有數以百計的英鎊。
中國要吞吃法國在印的那五塊非武裝殖民地了。
南京不想再等待下去了。
而這需要在印法國人自己的配合。
眼前的青年的親叔叔,就是法國在金德訥格爾的市長。
同一個時間呢,世界上總會發生很多很多的事情。時間老人不可能讓一件事占據了自己的所有。
在印度,在金德訥格爾,陳瞻在查賬,朱渥在補充短板,哲羅姆在為尋找到了心生而驚喜,觀察員也在將一個已經下水的青年拉到水潭的更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