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璃輕笑一聲,攏了攏披風:“不夠。隻要還有人會在這場浩劫裡失去性命,就永遠不夠。”
夜風卷著冬日裡的寒氣掠過臉頰,她忽然想起母親殘魂消散前的眼神,想起父親魂體上蔓延的黑氣,想起藍瀟瀟他們眼裡的光……
這些畫麵像火焰,在她心底明明滅滅。
“阿溟,”她忽然開口,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如果,我是說如果,最後擋不住呢?”
帝玄溟的目光驟然收緊,她知道她內心的擔憂,可此刻絕不應該想這些。
他轉頭直視著她,月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映出眼底不容置疑的堅定:“沒有如果。”
他抬手,指尖輕輕拂去她鬢邊被風吹亂的碎發,動作帶著從未有過的輕柔:“你忘了?我和你有同生契。你在哪,我便在哪。就算是神魂俱滅,我們也一起。”
洛璃的心猛地一顫,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她彆開臉,望著遠處城牆上巡邏隊的靈師,那些光點在夜色裡蜿蜒,像一條守護城池的火龍。
“誰要跟你一起神魂俱滅。”她低聲嘟囔,聲音裡卻沒什麼底氣。
帝玄溟低笑起來,笑聲被夜風吹得很輕,卻像一顆石子投進洛璃的心湖,漾開圈圈漣漪。
了望台的風忽然變得柔和些,洛璃望著帝玄溟映著月光的側臉,忽然想起他們初遇時的光景。
那時他是高高在上,冰冷無情的帝尊,她是剛來到這個世界,還什麼都沒有明白的洛家小姐,誰能想到後來會有這般糾纏。
“你說,魔神破封後,第一個會踏向哪裡?”她忽然問。
帝玄溟指尖摩挲著欄杆上的紋路,“諸神城。這裡是諸神大陸最後的壁壘,也是你所在的地方。”
“或許吧。”洛璃看向遠方,“閻野,我在這裡等著他。”
夜色漸深,了望台上的身影靜靜佇立,像兩尊並肩的雕像,身後是萬家燈火,身前是無儘深淵。
次日,洛璃再度投入了煉製至尊靈器的忙碌之中。
每一日,她都會親自了解各大勢力的防禦部署,從諸神城的護城大陣到巡防靈師的布置,事無巨細。
藍瀟瀟總笑她太過緊繃,一日塞給她一塊剛出爐的桂花糕:“阿璃,你看城裡的老人家都比你舒展,過幾日便是決戰,今日不妨放寬心些。”
洛璃咬著糕點,瞥見不遠處城牆下正幫著分發丹藥的父親。
他魂體上的黑氣已蔓延至脖頸,卻仍挺直脊背,接過藥瓶時對年輕靈師露出溫和的笑。
喉間忽然發緊,她匆匆咽下糕點:“我去看看護魂丹的數量如何了。”
暮色降臨時,洛璃在演武場找到了正在調試弩箭的沈撫州。
這位昔日不著調的少年此刻滿身塵土,深黃色勁裝劃破數道口子,見她來,揚手拋過一個酒囊:“嘗嘗?這可是萬劍山的烈酒。”
洛璃接住,仰頭飲了一大口,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暖意卻遲遲未達心底。
“調試得怎麼樣了?”
沈撫州拍了拍手下的巨大靈日:“放心吧,現在特彆好用,一會我就讓人放到城牆上。”
他笑得坦蕩,眼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說起來,若此番能活下來,我便去尋她,把當年沒說出口的話都說完。”
說完,沈撫州看向空中,也不知道她過得怎麼樣了。
洛璃想到他和木家大小姐的那件往事,也不知如何評判。
木家如今已經和人族為敵,那位大小姐如果並不認可木家的做法,恐怕不會好過。
她隻是拍了拍沈撫州的肩膀,“那時想做什麼便去做吧。”
沈撫州咧嘴一笑,重重點頭,“好!”
洛璃看完這邊的情況,又去了城內的其他部署一一查看,確認沒有疏漏。
時間在忙碌之中流逝得飛快,很快就到了魔淵封印破開的前兩日。
這一日,傍晚洛璃剛按著額角從煉器室走出來,就被一臉嚴肅的藍瀟瀟和牧澤堵住,一人架著她一邊胳膊就往外走。
洛璃奇怪地看了看兩人,“怎麼了?”
兩人一言不發,直接拽著她往院子的方向走。
洛璃被兩人架著,一路疾行,心下疑惑更甚。
魔淵封印明日便將徹底碎裂,此刻任何異動都牽動著她緊繃的神經。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可是前線有變?陣法不穩?”她連聲追問,試圖掙脫,奈何兩人鐵了心,步伐更快。
藍瀟瀟終於憋不住,噗嗤一笑,神秘兮兮地說:“天大的事!關乎諸神城存亡,非得你這位主心骨親自到場不可!”
牧澤也咧開嘴,露出一個促狹的笑容:“彆問,到了你就知道了。”
洛璃被他們這故弄玄虛弄得哭笑不得,但緊繃的心弦因好友熟悉的笑鬨略微鬆動了一絲。
她不再掙紮,任由他們半拖半拽,穿過回廊,走向她平日休憩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