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時才正視他一眼,“你把床都鋪好了?”
他搖搖頭,“還沒有。我出來就是拿行李。”
我不動聲色,“你先去拿行李鋪床,我再呆會。”
他四處打量一眼,同意了我的要求,“那好,你坐在這裡彆動。我馬上就好。”
我等他一離開小廣場,便騰地站了起來。既然他擔心什麼,我偏要那麼做。我不曉得一個等死之人居然還有如此強烈的逆反心理。
我離開了小廣場,隨即走出了這個小區,正好看到剛剛離開的閨蜜背影。我立即奔向了另一個方向。我在這條車水馬龍的街道上茫然行走,可以不擔心過往的那些風馳電掣的機動車,心裡全然沒有要報複國棟的快感。殘秋的季節,天空陰沉沉的,一陣陣冷風襲來,讓我不得不縮緊脖子,抱著膀子,呈現出一個殘花敗柳的可憐相。
不知走了多久,當被冷風吹醒的時候,居然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陌生,就算我想回到那個能夠抵禦冷風的小樓,也不清楚該向何處落足?
罷了,就這樣走下去吧,也許會一直走到生命的儘頭。不過,我一路上不得不領略塵世的喧囂,不知道哪裡正在播放一曲關於‘快樂’的歌曲。我的思緒短路了,忘記了歌名個演唱者,隻覺得那是一曲熟悉的旋律,不停地宣揚‘快樂’的主題。我心裡一陣淒涼,‘快樂’已經離我遠去了。‘快樂’,對於成年人來說,就是奢侈品。每個成年人,都是虛偽的,因為他們無法像孩子那樣,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甚至連崩潰,都要選好時間地點。
天色逐漸按下來,我徹底累了,可尚未走到自己的人生歸途。在瑟瑟秋風中,我渾身蜷縮得更緊,多麼渴望眼前有一張能供我休憩的溫床呀。
我腦海裡又呈現那個夢,那個令我心悸的夢,難道現實會與它殊途同歸嗎?
路燈亮了,街道上的車輛少了,行人也寥寥無幾。可沒有誰留意我這個可憐蟲,哪怕我倒斃街頭,他們恐怕也要躲得遠遠的。我愈加寒冷,渾身直打顫。也許,我的命運早已經冥冥之中注定了。在這個時候,我有點想念國棟了。哪怕他是可憐我,懲罰我,我也希望躺在他的懷裡。我能夠想象的,他的懷抱才是我生命的最好歸宿。
我就要倒下了,腳步踉踉蹌蹌向前···
一個高大的身影攔住了我去路,並有力托起了我那副搖搖欲墜的身軀。
我猝然一驚,瞪亮了眼睛,正是我渴望的國棟。我如釋重負,乾脆癱倒在他的懷裡。
在我的殘餘意識裡,感覺自己被他抱著走,意識時斷時續,可他卻走著不停。他要抱我去哪呢?
我意識又模糊了,並釋然了,天堂的路,我並不寂寞。
又不知過了多久,我清醒了,睜開惺忪的眼皮,眼前的景物如此熟悉,這不是天堂。
“語嫣,你醒了?”
我回避了那副熟悉的麵孔,把臉轉向另一側。
“語嫣,你又受到了風寒,趕緊喝點羊湯驅寒吧。”
羊湯?我隨即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膻味,隨即醒悟,他端過來的,就是中午吃剩的涮鍋的底湯。
不過,我這時已經饑不擇食了,骨子裡也冒涼氣,渴望一碗熱湯。
他把我的身子扶坐起來,再用湯勺一口口喂我喝湯。我雖然對他充滿了怨氣,可這時很享受這樣的嗬護。我又冒出一個念頭,不再抵觸他了,乾脆麻木自己,接受他的施舍。
這碗羊湯不亞於薑湯,因為底料裡有薑片,那股溫熱的滋味沁入我的心脾,那種冷顫消失了,感覺渾身冒汗。
他喂飽了我,又小心翼翼扶我躺好,再用被子把我覆蓋嚴實了。也許我表現得很乖,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審視一個被征服者。
我心裡異常沉重,那種寄人籬下的感覺油然而生。我一個快死的人卻在臨死前要承受各種侮辱。
一陣手機鈴聲把我從似睡非睡的狀態拉回來現實。我睜眼一看,這個熟悉的空間隻有我一個人。他去哪了?
我無暇多想,趕緊操起放在枕邊的手機。誰在這個時候想起我?難道是他走了,又不放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