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步飛鴻!
十一月,被突厥大軍猛攻數月的弓月城,籠罩在戰爭的陰霾與血腥之中。
城門緩緩開啟,兵士們陸續搬運同伴的屍體。
朔風刮得臉頰生疼,遠處傳來馬鳴聲,一前一後的兩個黑點愈來愈近。
“幫幫我,有急報!”奔在前麵的人摔下馬來。
兩名被硝煙熏黑臉的士兵對視一眼,小心攙扶起他。
殘破的裙角迎風飛揚,瘦弱的臉頰卻仍然掩不住散亂雲鬢下的秀美,這才恍然驚覺,來報信的——竟然是個姑娘。
“你長途奔波,先彆說話。”一人喚來同伴,為她披上大氅,她卻抓住其中一人手臂,指甲深陷。
“帶我去見將軍,快!”她喘息著“弓月城中有內奸!”
眾人一片唏噓,“你能告訴我們你是誰麼?”
她臉色蒼白如紙,眸光切切,攥著兵士欲言又止。
待後麵的馬匹跟上來時,那姑娘竟似泄了氣的口袋,仰頭載入雪地。
當武嫣第一次醒來時,發現自己是在一頂狹小幽暗的軟轎中。
她的貼身女婢冬嬋,全身都被捆綁起來放在一旁,嘴裡塞著破麻布,隻能發出唔唔的聲音。
“你是誰?你要帶我去哪?”她手執銀簪,當做防身用的武器。
對麵的人坐得筆直,玄色勁衣包裹住矯健的腰身,他的臉上蒙著黑斤。
“郡主此刻還是不要說話的好,萬一在下嫌你麻煩,一刀宰了你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他說著用袖口揩拭彎刀上的血漬。
武嫣咽了咽口水,想起昨夜的謀殺事件,蒙麵殺手、雪亮的彎刀、倒在血泊中的突厥王子……她漸漸縮起身子,不再言語。
“你說、你是惠嫻郡主?”弓月令轉向守城將軍宋離,兩個人皆是一臉驚駭。
“彆害怕,這位是天子親封的右豹韜衛大將軍——宋離,負責鎮守弓月城。你有任何冤屈都可以對宋將軍言明。但…若是郡主,可有證明身份之物?”
宋離所負責鎮守的弓月城,是接壤西突厥與大周之間重要的軍事關隘。這道防線地勢偏高、易守難攻,也是連接著西域與大周之間的重要商道。
突厥對此地早已虎視眈眈,一旦攻破這道防線,那麼之後的征討將勢如破竹。
冬嬋舉起一塊鎏金玉佩,”請宋將軍相信我們,我們郡主可是冒著生命危險趕來報信的。這就是證明惠嫻郡主身份的金腰令,將軍可要看仔細了。“
年輕的女將軍確認過後,對弓月令與在場的其他人點了點頭。
“郡主是在何處聽來,弓月城有內奸的消息?”
武嫣垂下頭,臉頰有些泛紅“這、這得從本郡主與始畢王子的和親宴上講起…”
“和親宴?突厥與大周的和親?”宋離嚇了一跳,竟完全不知道這回事。
弓月令道“邊塞與朝廷中樞遠距千裡,消息有延遲也在情理之中。以近日的形勢來看,突厥大軍的攻城次數逐漸減少,卻仍然駐紮在離城二十裡處蠢蠢欲動。下官猜測,多半是突厥兩派勢力中的主和派已經向大周天子請和,而主戰派迫於壓力,不敢輕舉妄動,卻也不甘心就此放棄,所以才猶豫不決。”
武嫣聽不懂弓月令的長篇大論,她道“那突厥王子相貌粗糙,舉止也不優雅,一連摔壞三隻玉盞,本郡主實在看不下去,故而賭氣離席。孰料竟在後苑看到突厥王子與刺客密約,王子被殺,而我被打昏帶出了皇宮。”
她抬起頭“內奸之事是刺客對我所說。”
宋離道“那麼刺客是如何威脅郡主的,而郡主你,又是如何逃出來的呢?”
武嫣神色恍惚,嘴裡喃喃道“百步飛鴻,他們想要破壞百步飛鴻……”
那如噩夢般的場景再次襲上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