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步飛鴻!
“這種毒老夫從來沒有見過,也不知道該如何解毒。”張藥師掀開段震的眼皮,隻見他原本淡粉色的瞳孔竟然呈現出一種冰藍色的、近乎妖異的光芒。
“我想起一個人,他的瞳孔也是這種顏色,可他活得好好的,不像這般臉色青紫、中毒已深的樣子。”符武問道“這該作何解釋呢?”
檢查過病者身體的其他部位以後,張藥師踱步到碳爐前。
自水沸放入鮫珠後,錯綜的淡綠色絲線像炸裂般從鮫珠內部遊蕩出來,原本透明的井水轉瞬間變成了濃稠的翠綠色,令人反胃的魚腥味撲麵襲來,他急忙拿白布掩住口鼻。
“如果能找到這種毒素的來源,或許可以依據藥理來調製解藥。”他道。
“毒素的來源?”符武眸光一亮,掏出《南海異誌》翻了翻,張藥師湊過來,兩個人翻找了整整五遍,除了記載著皇室寶物之外,最後的幾頁被撕掉了,顯然這本書已經被人做過了手腳。
狠狠將書甩在地上,符武恨不得衝到縣丞府,問問他到底有什麼陰謀?
“我說,你彆激動。”身後的人嘔出一口血,勉強撐坐起來,“張虹撕走了最後幾頁,正好證實了這種毒就是來自於南海。”
他這句話倒是提醒了白眉老人,他一拍額頭,“我記得南海一帶是有一種很奇特的毒草,貌似…叫做僵草。這種藥材皇室貴族才有資格收藏,用它來封存先人遺體,保持屍身不腐。對正常人來說,它是致命的毒藥,服用後臟器衰竭,逐漸死亡。但瀕死者服用它,卻可以延緩生命。”
他站起身來,“無論是屍體、正常人,還是瀕死的病人,凡是服用過僵草的,都會受副作用的影響呈現出相似的表症,比方說瞳孔變色。”
“縣丞之所以讓我盜走鮫珠,實際上是為了拿我試藥。”段震苦笑起來。
符武揪住藥師,眸光肅冷,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你說過,瀕死之人服下此毒反而延長了壽命,那他喝下去,還能活多久?”
藥師顫顫伸出手掌“最多五天。除此之外,無藥可解。”
“那他要是一直喝這藥汁來續命呢?”
“毒素積壓在體內,長久以往,超過一定的臨界點,爆發時會死的更快。”
他放下手臂,身子不穩,踉蹌扶住牆壁。
“縣丞的目的是為了把鮫珠獻給陛下,皇帝中毒,亂黨攻入長安,介時殺傷掠奪,整座城的百姓都會陷入腥風血雨的爭鬥之中。這件事,我不能不管。”
“我們一個是賊,一個是地痞的頭兒,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你還想做什麼?”段震道。
符武轉過頭,“長安城沒了,家也就沒了。這不僅僅關乎我們兩個人的命,而是闔城幾萬條性命啊。我身為不良帥,職責就是維護城中治安,以保護百姓的安穩為己任。”
“可你就不想想,你生活在長安這麼多年,有誰真正瞧得起你過!”段震撕心裂肺的吼了出來,這一聲令張藥師和符武同時顫了一顫。
不良人沒有實職,在他人眼中看來不過是官府從有犯罪經曆的囚犯中選拔出來的打手,替富人作惡,替衙門背鍋,不僅三代不能參加科舉,更是被有實職的同僚們稱作‘不良脊爛’。
“長安城和你都病了,但是,我沒有病。”符武一字一句道。
“等等。”段震叫住他,他停下腳步。
這間茅草搭成的病房屋頂漏風,搖曳的燭火照亮段震蒼白的臉頰,張藥師也在額冒冷汗,嘴唇沒有一絲血色。寒冷的小屋,隻有那汩汩冒泡的毒藥充斥著每一個人的耳膜。
“反正我也活不久了。”他咬著牙,忍者令人作嘔的魚腥味,“能在死前留個清白也好,救了皇帝,怎麼也得把我寫進史書裡。這年頭,英雄啊,可不是誰都有機會當的。”
段震蹲在藥房門口嘔吐了半天,直到脾胃舒服了點,轉過身對符武道“我們接下來,去查哪兒?”
四更,荒僻的府衙殮房闖入兩名夜行人,棲身在高牆後,靜靜注視著院內的守衛。
段震被踩壓的肩膀酸痛,嗔怒道“喂,看了那麼久,到底想明白怎麼進去了沒?”
符武眯起眼睛,心下有數,與他湊在一起,撿了根竹枝在地上邊畫邊說“我製造點聲響引開外側兩人,你趁機翻進去,打暈門前守衛。等我解決掉麻煩再來找你彙合。”
商議時看似毫無漏洞,行動起來也著實簡單粗暴,可另兩人萬沒有想到的是,符武製造的聲響竟然使院中四人紋絲不動、如同石鑄。
段震本來心生慌亂,但他畢竟名出江湖十幾年,當下咬牙跳下高牆。
一步一步小心地挪向門前兩人……
符武發現了端倪,兩個守衛眼珠不動,臉色灰白。
“難不成這在殮房待久了,人也都沾了鬼氣?”
段震想著試了試兩人鼻息,驚的後退了幾步。
也許是符武的腳步聲過重,四名守衛在飛揚的塵土中應聲而倒,嘴角淌出血跡。
符武一腳踢開房們,扯著嚇呆的段震四處尋找,“快,二夫人屍體。”
索性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並沒有丟失二夫人遺體,他們雖想不通是誰殺死了守衛,但沒有府兵埋伏在附近,顯然是不幸中的萬幸。兩人都清楚當務之急是趕緊查尋線索,否則天光一亮,縱使不是陷阱,也會有府兵換崗舉發他們。
蓋屍白布被粗暴的掀開,撲麵而來的並沒有屍臭,反而有著淺淺的扶桑花香,這讓兩個人同時大吃一驚。
而緊接著,那具平躺的女屍,好似沉睡時被人喚醒般,猛然坐直身子。
六目相對的時候,若不是符武捂住段震的嘴,這臭小子定要把土地公公都震上來。
符武打量她的穿著,又盯住她皺紋橫生的皮膚“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是歐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