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辰挺拔的身影立在門前,他的手裡提著包袱,斜跨一把長弓。那把長弓流光璀璨,赤紅色火焰熊熊騰起,雖然未傷他分毫,可我還是對它有著莫名的恐懼。
“你要去哪?”我心頭一慌。
“自動銀河異變後,我就難以入眠,更無法靜心工作。”他冷冷的聲音傳來“我本想去闖天機閣,卻碰見了你。我最看不慣恃強淩弱,所以出手相助,你仙力流逝,有生命危險,我便將你帶來療傷。但是現在的你,恢複的很好。我也該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你不是她,你沒有義務給凡人賜福。”他一字一句道“就此彆過吧。”
我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他身後的長弓,山河之上,迢迢銀漢,予以神器,拯救蒼生。
“等一等。”我的頭像是炸開了般,這冒出來的叮囑不像是憑空而生,可我也顧不得去追溯它。
“即使天劫將至,也沒有神仙敢違背天帝的禁令。大家都想著天崩地裂,逃命便是,沒有這麼多規矩的束縛豈不自由?而你一介木匠,卻也關心起它,維護起它,難道你忘了,天後把你關押在這寂寞之地幾千年,日夜陪伴著你的,莫不是這些承載著凡人畢生夙願的銀祈?”
沈星辰沒有理睬,徑直走了出去。
隻怨我沒有勸服他人的本領,隻好自行爬上月桂樹,一點點的靠近阿笠的銀祈葉,眼看隻差一步,身下的樹枝卻搖晃的厲害,我急忙念起仙咒,奈何雲起術太過複雜,忘記了多少年前用過,一時也不知道念對念錯。
滿樹的銀祈葉倏倏晃動,我進退兩難,實在不敢拿著這麼多願望來做賭注,隻好咬牙鬆了雙手。
“你真是一個執拗又讓人束手無策的女子。”沈星辰輕柔的聲音道“你讓我想起一個人,不過那已經是曾經了。”
我從他懷裡下來,臉頰滾燙,燒的那塊殘缺的傷口針刺般的疼痛。
“銀祈葉隻做單向連接,也就是說,你可以聽到凡人的願望,卻無法直接與他們對話。”
“那我該怎麼做呢?”我仰起頭。
他垂頭思索了片刻,提著行囊走回屋內,不消片刻,當他再次折返回來時,手裡出現了那把最鋒利的鐵斧。他卷起袍袖坐在矮凳上,緩緩刨木著一塊木料。
我知道他真是個麵冷心熱的木匠,前不顧生命危險為我擋下致命一擊,後又怕我受傷,不厭其煩的幫助我。
隨著他刨速的加快,木料逐漸爆出火花,去也在這源源不斷墜入凡塵的微末之星中磨損了最後一把工具。
“太陰娘娘……”滂沱的大雨聲中,阿笠的嗓音很微弱“謝謝你讓我在徹底絕望之前看到一場盛大的流星雨,這場奇景,是你想要傳達給我,夫君還沒有死。不過,我想要報仇。”
我怔住了,沈星辰也垂下手臂,氣喘籲籲。
“我聽說縣令的長子蘇易身患頑疾,已經難以下榻。為了給他衝喜,縣令找媒婆從災民中挑選女人。”
“新婚之夜,我在後廚下藥,殺死縣令一家,逃出來找到夫君的埋骨之處。就在您告知我這個消息之後,我本歡喜的等著他回來,沒想到聽街頭的衙役說,是縣令提前算了鎮上所有女子的八字,隻有我是匹配的,所以派人截殺了夫君。”
“大仇得報,我已無遺憾。謝謝您實現了我的願望,他雖然看不到,卻能親耳聽到自己的孩子出生。”
銀祈如羽毛般漂落到我的手心,浮光凝結成一顆透亮的淚珠。
直到這時,我才意識到張心艾所做的決定是什麼。如果我沒有阻攔月老牽線,她大抵會為了供養婆婆和孩子而答應嫁入縣府。然後以另一種方式得知真相,或許是從婢女或者買通殺手的管家嘴裡,由於太愛自己的夫君,她仍然會不顧一切的為他報仇,不惜犧牲自己的骨肉。無論我的消息有沒有傳遞出去,她都會走向相同的結局。
這大概就是天命的玄機……
“金蟾暴力摘下月桂葉後,是月桂樹流了眼淚。”沈星辰道“而你所拿到的,卻是凡人的眼淚。”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星君,我可找到你啦!”冬蕎遞給我一封信箋。
“這是春豐讓我交給你的。”她抹了抹滾滾的汗水,小臉熱的通紅。
“春豐?”我疑惑的撕開讀了讀,頓時天旋地轉,在沈星辰的攙扶下才穩住仙力。
“這是一封絕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