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轍之盈翼!
小時候的許盈盈,帶著妹妹滿兒,在鳳燕住下的半年後,山莊的大場院裡,依例晾曬著處理過的秋季藥材,有些還是她父親送上來的。
這一日,許秋端著小木盆,踩著小凳,將衣物晾在朝南的竹架子上,看著四下無人,便好奇走進大場院裡,看著地上、架子上晾曬的藥材。
聞著熟悉的味道,一股股親切,撲麵而來,小腦袋裡,陣陣回憶起母親,溫熱的手和溫柔的笑“小秋啊,你看,這個是山參,這顆可是難得上等的藥材哦。”
不知不覺,許秋開始辯識起地上的藥材,將其中一堆堆攤著準備炮製的“樹藤”、“樹枝”、“樹根”,參雜其中不一樣的,伸手撿了出來,放進手邊的小木盆裡。
突然,許秋身後聽到一聲喝斥,“你在乾什麼?你哪來的!”
她嚇得手裡一哆嗦,心裡突突猛跳,膽怯和慌張,讓方才來自母親的暖意,蕩然無存。
“我,我是許秋,我不是壞人。我是半年前來山莊幫忙的下人。”
現實,是殘忍的。
說出自己是幫忙的下人,許秋的嗓音都顫抖了,完全不敢看對麵的素麻長衫男子是誰,儘管她來了沒幾天便已經認清了山莊上所有的人臉。
她低頭擔心,今日若是自己和妹妹為了自己的糊塗而被趕出山莊,家裡的爹爹會怎樣哀怨!
許秋見不得父親的那份握著母親衣衫、戚戚哀哀的樣子,所以她辛勞做工,竭力討好著山莊裡每個見過她的人,就是希望此生都能住在這山莊裡。
母親的突然故去,讓年幼的許秋無比懼怕自己無力改變的世間,隻能躲進辛勞的外殼裡。
不過,許秋也很現實,因此腦子裡飛快地回想,回家的路自己還記得多少,她在做最壞打算。
畢竟,辛勞,其實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路過的燕娥聽到大場院裡有動靜,便走近來查看。
“燕筱宗,這裡怎麼了?”
“夫人,徒兒魯莽了。因看到大場院裡,這個丫頭不懂規矩,在裡麵拿著藥材胡來,一時氣急,驚到夫人。”
“哦,這是許,,,是老許的女兒,是吧。”
燕娥一時想不起來院子裡的小丫頭是小秋還是滿兒,隨口說了句,“老許的女兒”。
不等回複,燕娥語氣威嚴,繼續說道“你不知道規矩嗎?大場院裡曬藥材,任何人不得親近,違令者是要家法伺候的。”她光潔白皙的麵容,全是不耐煩。
“稟告燕夫人,我是小秋,因看到場院裡的藥材,有幾樣放混了,就一時忘記告誡。”許秋說完,搓著木盆的邊沿,急切地說“求燕夫人饒了我這次,以後我再也不敢了!”
燕娥眼睛微睜,疑慮地下了台階,走近了伸手要來許秋的木盆,查看裡麵的一段段半乾的藥材。
“你,如何知道這些是揀錯了?你娘親教你的?”
“回夫人,小秋自小就喜歡跟著爹爹進山采藥,我娘也教過我一些辨識、分揀的方法,我看過的便會記得。”她見對麵的燕娥舉著一段地黃不吭聲,便鬥膽繼續給自己的行為做解釋。
“我知道山裡帶出來的藥材很不易,就更需要認真地分揀,不能錯了分毫。”
燕娥聞言,細細打量了眼前這個小丫頭,一張不算標準的雞蛋臉略短了些,淩亂碎發的前額微凸,兩道淡淡的眉毛斜向兩鬢和一雙細長單薄的眼目,透著黑白分明的爽利,隻是尖下巴、薄嘴唇,一望便知,這女孩子日後不會是個木訥滯寡之人,難怪一口氣敢說那麼多。
“你先下去吧。”燕娥示意許秋離開,略有心動。
晚飯後,鳳逍遙細品清茶,聽了燕娥的言語,下意識的摸著下巴,有些為難。
“夫人,你我已約定,不再收醫女,怎得,如今又動了念頭?”
“阿鳳,你我離開帝京,便是和那位說好了,偏居山野,收徒傳世。”
“那夫人的意思是,徒兒們日後必然是要下山,去摻和那些個世間?”
“怎的,你是能拘著他們一輩子?”
鳳逍遙,不語。
“孩子們年輕,多半不能在這山莊久居,如若他們有心下山,我不阻攔。”燕娥見丈夫不搭話,繼續說“我也是今日難得遇到這可塑的孩子,先不管男女,隻不想放了她一生這麼平白為奴。如果真能日後造福一方,也算是福澤。”
鳳逍遙定睛看著燕娥,突然默默笑了。
“夫人這個想法,和當初決定進山擴建山莊的時候,不一樣了。”
“鳳啊,宮中那位,能放我們離開,忍我們這些年的在外逍遙,可不是因為,你叫鳳逍遙哦。”
鳳逍遙聽聞,哈哈大笑起來,緩緩沉吟,“我一直沒有想那麼多,能得如今的片刻逍遙便得片刻逍遙。不能夠了,就隨緣吧。”
之後在鳳燕的日子,小秋改名為“盈盈”,貼身跟從燕娥,習文斷字、背誦藥典,修煉內功。
有一日,她突然問燕娥“師父蓋世武功,為何隻教我輕功?是因為我沒有習武的天分嗎?”
“盈盈,人的精力有限,你隻要學會逃命的輕功,以備不時之需即可,即便你真得了蓋世武功,對於女孩子也未必是件好事情。”
“有蓋世武功,一樣可以懸壺濟世呀!”
“嗯。不過,你的天分更加適合修習醫道,如真有蓋世武功,反而會找來不必要的是非。”
“師娘,你說的,我不懂。”
在收到父親病危的消息,盈盈和滿兒非常著急,鳳逍遙告訴盈盈,明日啟程,準許下山去探視。而第二天早起,滿兒突然發熱病倒了。
時間不等人,鳳逍遙帶著已經穿戴成小廝打扮的許盈盈和三師兄、四師兄,匆匆下了山。
在山下取了馬,她才知道,此行的目的,非但是探視父親,更是因為官府來快信上山。
山下出現疫情,鳳逍遙須出力幫助。
過了府兵臨時設立的關卡,走到城裡,異樣感鋪麵而來。
先前跟著師兄們下山,看過的熱鬨街市、熙來人往的民眾都不見了,家家門戶緊閉,因為很少的行人,顯得街道異常寬曠,讓不熟悉的人也能感到陣陣死氣沉沉。
“師父,我們先去官驛落腳嗎?看情形,這疫病甚是嚴重。”三師兄策馬上前問。
“我們先去這裡的醫館,記得應該就在前麵吧。”
從醫館出來,許盈盈和三師兄去找父親,鳳逍遙和老四去了官驛落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