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轍之盈翼!
楊皓看著大公子,一臉灰色和氣惱、從庭院的小角門快速走出來,急忙上前問,怎麼了,一回家連口水都不讓喝就進去訓斥嗎?
大公子斜瞥了楊皓一眼,這個隨從也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為了告誡,他沒好氣地說道,“你,話太多了。”通常他這麼說,就意思是,發生了自己家的私事。
楊皓,並不畏懼,隻一路跟著大公子,背後嘀咕,“小的,不是擔心你嘛。身上還帶著傷哩。”
大公子回身看了他一眼,想開口又止住了,走到自己的房間,他停在門口,思慮了片刻,問,“去年的煙火晚會,好像是你伺候大姐出門的吧?”
楊皓被他這麼突然一問,原地不停眨眼睛,然後才回答,“對呀!”
“哦,這麼肯定?”大公子一邊推門進屋,一邊問。
楊皓摸了一下鼻子,嘿嘿笑了,“因為就伺候過一次,當然記得的。”兩眼明媚的仿佛一道霞光,略過對方的心底。
坐定之後,大公子正色道,“那麼,,,你那日,可見過一個二十歲上下、中等身量、模樣不錯的、牽著馬、拿著頭盔,著我朝靛青色武將服的男子,從你身邊走過?”
楊皓的明媚,立刻變成驚愕,“媽呀!我的小祖宗唉,你這是在考驗小的,過目不忘嗎?”
“現在,用力給我想!”大公子一拍桌案,嚇得楊皓一個激靈,立刻收起調笑。
他看向地麵,用力想,可腦海裡上下翻騰的,全是慕容大小姐那一頭潤絲般的長發,和她瓷白的額角。因為他立在身後,隻能看到這些,再多看也不敢了,怕被其他人看到,回府上被責打。
但他此刻,打死也不敢說這些,隻抓耳撓腮地搖頭,“什麼靛青色武將服?我真的不記得有這樣的人,在大小姐身邊出現過啊。”
“沒用的東西!”大公子料定自己也是多問,失落直接變成惱怒。
楊皓看大公子發了火之後,一臉無奈的表情,也不洗漱、也不要茶,也不趕他走,隻摸著腰腹部的傷,坐在那裡出神。他此時的“多一句嘴”,真的對得起日後的十兩黃金的賞賜!
“大公子,左右你現在也不想歇息,就聽我囉嗦兩句唄?”楊皓訕笑道。
看大公子依舊默不作聲,楊皓繼續說,“我說了大公子彆打我,方才我在等你,聽家下說了些大小姐的事情。大公子問的這個人,可是大小姐,,,想要找尋的人啊?”他可真不敢說,是大小姐思慕的人。
給主子說話,要看主子麵色,眼下這情行,就這麼著多一句嘴,都可能有被打死的風險——主子撒氣,很多時候不看對方是誰。
隻是,楊皓,多少疼惜大公子,所以,仗著自己是他自幼的陪伴、在他麵前得個說話隨便的好,便這麼多問了一句。
大公子,依舊一動不動,隻鼻子裡拖著長音“嗯”道。
楊皓,內心突然靈光一閃,說道,大公子也知道,我本家堂兄在軍隊裡做造冊主事,天生的過目不忘,對帝京的在冊軍人都比較熟識的,如果大公子信任,小的此刻便去他那裡打聽一二,可好?
大公子,猛地抬眼厲聲道,“大膽!大小姐的清譽,可是隨便外處亂說的?”因為又氣又急,話剛說完,便含胸低頭,手用力按在斜腰腹上。
楊皓,趕緊作揖行禮,“大公子莫惱,我隻說是幫朋友的朋友打聽,自然扯不到慕容府內。”見大公子不語,他繼續說,“眼下這樣僵持,不如讓我出去試試看,隻是還請大公子,再說細些。”
“廢話!”大公子還是餘怒未消,“我們隻知道這些,包括大小姐。就是路上人家匆匆那麼一瞥!其餘的,誰知道啊。”說完,覺得不解氣,又補了一句,“就看了一眼,你說她至於嗎?這一年多了,說不定早戰死了!”一下子憤憤地說了這些,他捂著腹部,哎呦了一聲。
楊皓,內心忍不住竊笑,隻是麵上悻悻然,不敢造次。
等他飛馬跑去找到堂兄,竭力將時間和外貌描述了一番,堂兄看著對麵這個突然跑來問他的楊皓,半晌一動不動,然後突然撲哧一樂。
“其他的,我說不上是誰,就帝京之內,穿靛青色官階的武將也多了去的。”堂兄調笑著,看向對麵急赤白臉的小弟弟,“我就隨口一說哦,你彆當真了。眼下我隻記得,去年夏季在帝京城裡的,上官家的大公子上官翼,倒是個不愛戴頭盔的主兒。說是戴頭盔容易留鼻血,麵聖或在宮中執事,他也很少戴頭盔,尤其夏季。”
說到這裡,堂兄衝著麵容疑慮的楊皓,繼續說,“不過,我此刻可記不得他的什麼官階了,有本事你自己去問他吧。”說完,堂兄不無玩味地笑了。
楊皓哪裡知道,彆說他這樣的人,能不能問到上官翼,就算是慕容家的大小兩位公子,也未必能問到上官翼。他在帝京的名聲,就是個“影子”,聽說過的都沒幾個,更彆說見過了。
不過,能問到個名字,楊皓已像得了金銀萬兩的賞賜一般,雙手拿著“上官翼”三個字的字紙,小心折了貼身掖好,低頭道了謝之後,扭頭便飛奔回府。
和大公子說明之後,大公子斜眼看著“上官翼”三個字,鼻子裡一哼,立刻起身,“行了,行了!我這就去回稟父親,說找到了。”他擔心一臉熱汗、一臉土的楊皓聽不懂,立在門口回頭說,“死馬當活馬醫,今日先救下大姐再說。”
上官翼!
慕容禮英半信半疑地坐在車馬裡,隔著紗簾,一刻不眨眼地盯著上官府老舊的府門和異常高大的院牆,一等便是一個上午,此刻的她還不知道,這個她聞所未聞的地方,日後將帶給她終極的歡愉和慘痛。
馬車裡慕容禮英,一邊摩挲著前幾日被木桶勒出血痕的手指,一邊吃著已經歇了勁、軟塌塌的酥糕充饑,滿懷著對最後一絲希望的憧憬,在悶熱的車廂裡,臉上冒著浮汗,出神。
等了三天,都不見有人進出,唉!
直到午飯時間過了半個時辰,方看到遠遠有兩個騎著馬的男子,接近上官府門時減了速度,慕容禮英立刻睜大雙眼,心頭突突跳著,她知道,這可能是上官府裡的公子們,回來了。
兩個青年,先後在府門前翻身下馬。
個頭矮些的,手指撐著一方絲帕,捂在鼻子下方,半仰著頭將右腿橫過馬頭從馬上跳下來,匆匆將馬鞭扔給奔出來的門房,身後明顯臉型麵色黑瘦些、但身形比前麵壯些的,早先一步跳下馬背,急急扶著前麵那個,一邊側頭吩咐著什麼,一邊跨進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