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滿城亮著耀眼的燈光。
張雲起和李雨菲離開了春城賓館。
兩人走在春風路上。
街頭寧靜,有春晚的清風吹起,香樟樹葉在暗影裡刷刷作響,滿天破碎的雲彩在黑夜裡飛速向南逃遁。遠方是模糊的群山,近處是印在心裡的人,天空中有星星在閃爍。
一切都是那樣的陌生。
一切都是那樣的熟悉。
和舊的人走舊時路看舊的風景,李雨菲是心潮起伏的。
但是此刻這個女孩子心裡並沒有半分欣喜,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再一次刷新了她對身邊這個少年人的認知,好的壞的,甜的苦的,百般滋味在心頭洶湧著。不過他似乎並沒有想對她說點什麼的意思,就這麼默不作聲跟在她身邊。
“你為什麼打人?”李雨菲終究是先打破了沉默。她可以對全世界不屑一顧,但她的心一直敗給眼前的少年人。
張雲起點了一根煙:“我是不是太不給你舅舅麵子了?”
李雨菲不是一個容易生氣的女孩子,她極有主見,但此刻那張美的沒有瑕疵的臉頰上有些氣惱了:“你似乎是沒有意識到問題的關鍵,打陸遠舟一頓就能解決問題嗎?”
張雲起道:“其實很多事情是沒有辦法用語言表述出來的,我儘可能努力給你解釋在這件事情上我看到的問題本質吧。”
李雨菲停下腳步:“好。”
張雲起抽了口煙,說道:“你舅舅現在也算得上是位高權重了,還是湘泰藥業的董事長,但你知道現在湘泰藥業的股民有多慘嗎?股票陰跌起來沒完沒了,上市沒幾年時間就變成了一副爛攤子。你舅舅的日子是不好過的,再說你舅舅的職位,他的‘廳’字前麵還有一個‘副’字,風光背後,是不上不下,不尷不尬,他這個年齡,肯定想更進一步的;收入方麵,不說彆人,就是跟你爸爸比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李雨菲意識到張雲起想表達什麼:“你覺得我舅舅心裡不平衡,會走錯路?”
張雲起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道:“陸遠舟為什麼千裡迢迢跑到江川來?為什麼出手這麼闊綽大筆捐助,解決你舅舅眼下麵臨的困境?可能是因為你,但眼下我看到的另一個事實是,陸遠舟的家族企業雄森集團也是搞醫藥製藥的。雄森集團已經進軍裡津,可謂雄心勃勃!從他操盤慶午商業步行街的路數來看,非常冒險,崇尚機會主義,所以利用金融杠杆鯨吞國有上市企業湘泰藥業,是有一定可能性的!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這一段話有理有據,讓他的所有推斷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邏輯閉環。
李雨菲聽得似懂非懂,又有些默然。
張雲起說道:“當然,這些話你聽了放在心裡就好。我希望是我想多了,但我的處境迫使我不得不這樣去思考。有一句話你說的對,打架永遠解決不了問題,但我們不能否認這樣能夠讓真正的問題矛盾激化!而我恰恰需要激化這個矛盾,因為我需要陸遠舟更加激進一點甚至是徹底喪失理智,這樣我才能夠有機會看清他的策略和真正目的。或許聽到這裡你很疑惑,我費儘心機這麼乾到底是為了什麼?”
張雲起道:“因為我是一定要拿到裡津市慶午步行街的土地運營權的!雨菲,我要拿那塊地的原因錯綜複雜,我沒有辦法用一兩句話和你說清楚,但是毫無疑問,我和陸遠舟甚至是雄森集團的矛盾隻會越來越激烈,或許有一天會走到你死我活的境地!在這個方麵我已經吃過很多的虧,讓我身邊的人受過很多的傷害,現在你被卷入到了這裡麵,實非我願,也感到很抱歉,以後你的身邊24個小時都要有就安保,回頭我跟你爸溝通一下,讓馬史找幾個女性安保。”
這一段很長的話說完,空氣是寂靜的。
暖色的街燈下,李雨菲看著身邊少年人的側臉,棱角分明,沒有情緒的眼睛裡滿含了超越同齡人的成熟和極度壓抑的冷靜。
她已經忘記她是在哪年哪個夏天的哪個街角認識他的了,在數不清的年歲裡,他給她留下了無數個刻骨銘心的畫麵,組成了她整個青春的記憶,但沒有哪個畫麵如此刻般叫她心疼。
她忽然覺得他活的好累好累。
但是她什麼也做不了,甚至連抱他的權力都沒有。
過了許久,她才克製住了這些澎湃在心底裡的情緒,輕輕“嗯”了一聲,又說:“對了,你,還是沒有告訴我為什麼打架的。”
張雲起道:“你要聽真話嗎?”
李雨菲說:“當然。”
“為了你。”如果陸遠舟不拿初見和李雨菲說事兒,搬出那套女人如衣服的精辟理論,張雲起還不至於當著李宏傑和謝允的麵給他一頓爆錘。
李雨菲踩了一腳樹枝,吱呀作響,毫無征兆的,她的心又快跳了起來,那張美的傾城傾國的小臉上也有些發燙。
許久,許久。
時間在無聲息中流逝著。
天空之上,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升起了一輪月亮,暖色的光,在暖夜的風中,披撒在了暖心的女孩身上。
李雨菲看著遠處起波打浪春潮翻湧的春江河水,輕聲說:“對了,我記得你在飯局上說過,你的錢全部投進愛華電子了?”
張雲起點點頭。
李雨菲道:“你沒有錢,那資助500萬給老百姓買藥的錢怎麼辦?”
重生到現在也足足混了快四年了,張雲起沒想到竟然還會被女孩子關心沒錢用的時候,說道:“也沒事,我可以搞股權質押,實在不行就貸個款,還有很多房產車產可以進抵的。”
他話說的輕鬆。
他手裡也確實掌握大把的優質原始股權。
如果能夠進行股權質押,幾個億應該是輕輕鬆鬆的,他也就不會存在資金鏈方麵的壓力,但實際上眼下他想股權質押,在操作中卻存在很多限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