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痞子!
等許連雅走進店裡,薑揚臉上的笑慢慢褪去。他四下看了看,周圍停滿車,大中午行人稀少,警報解除般掏出手機。
撥下一串號碼,那邊響了幾下終於被人接起,薑揚的脊背也跟著一下字挺直。
一道遲疑沙啞的男聲“操他媽。”
薑揚答“他媽沒空。”
“找我乾嗎?”
“我爸想找你喝茶。”
傳來的似乎是關門聲,“阿揚,什麼事?”
薑揚警覺地四下瞅了瞅,“我今天碰見泰三了。”
“泰三?”口吻變得冷峻,“你跑去雲南了?我不是叫你好好在這呆著嗎?”
男人的懷疑讓薑揚咬了咬牙,蹙眉道“我沒去雲南,我一直聽著您的話呆在這裡呢。”雖用了尊稱,語氣卻諷刺不已。
那邊的沉默許是為剛才的話後悔。
“說說,你在哪裡碰見他?”
薑揚也知道等不到男人的歉意,切入正題“荔花村那邊一個果園,好像來的人不少,我在外頭沒法看清。”還險些被人逮住。
男人問“你確認是他?”
“我確認是他。”泰三把梁正都害成什麼樣了,薑揚想起就在心頭咬碎了牙。
沒人看到他攥緊的拳頭,手背上青筋勃發。
那頭又問“他認出你了嗎?沒起衝突吧?”
回應的是一片沉默。
那邊又斥“說話!”
“沒有!”薑揚幾乎是低吼出來,“他之前壓根沒見過我。”
“那樣最好,”男人顯然鬆了一口氣,“荔花村你也不要再去,這條線我會派人跟進,你彆插手。你聽清楚了嗎?”
太過用力,他的指關節幾乎泛白。
“阿揚……”男人語氣緩和下來,“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你記著之前我說的,等你穩定了,我一定讓你回來。”
薑揚泄氣地鬆開拳頭,肩膀也垮下來,不情不願唔一聲。
“最近感覺如何?”
“就那樣。”薑揚想著掛電話。
“交女朋友了嗎?”
“哪跟哪啊。”
那頭男人嗬嗬笑,想來也是隨口提起。
薑揚想著他一定是夾著一根煙,躲在不知哪個角落接電話,笑起來皺紋更深,蒼老得像常年跑工地的民工,彈彈煙灰又狠狠吸上一大口。
男人困頓的模樣不知不覺又和他想象中的父親重疊,像一把錘子,不經意撞進他心頭,擊碎了他剛剛聚起的憋屈。
如果他父親能活到這把歲數,會不會也變成潦倒的小老頭?
男人的語重心長也不再那麼煩人,“趁現在有空回家看看你媽唄,很久沒回去了吧,有一年嗎?有吧,回去看看吧。”
薑揚潦草地說“再說吧。”
“臭小子!”男人罵道,“過段日子小水就回來了,讓她去看看你,啊——順便替我教訓教訓你。”
薑揚像在跟父親賭氣的少年,又聽男人嘮叨幾句,掛了電話。
晚上八點,最後一抹晚霞被黑夜吞噬,薑揚準時來電。
這個時間正是大排檔熱鬨的時候,街道邊擠滿了車。薑揚開的還是那輛皮卡,找起來很容易。他依然大開車窗,胳膊搭在窗上,燈光明暗交界裡表情模糊。
許連雅敲敲車門,拉開坐進去。
她換了身衣服,裡頭是修身鵝黃背心,外套長款薄開衫,衣擺堪堪蓋到牛仔短褲邊緣,腳上板鞋跟他的一模一樣。
許連雅交疊著雙腿,在昏暗的車內像兩段白玉。薑揚目光頓了一下,眉頭似乎還皺了皺。
她低頭係好安全帶,“開車吧。”
風從車窗灌進來,殘留著白天的餘溫。
許連雅看了看儀表盤,問“怎麼不開空調?”
薑揚沉默片刻,加大油門,“空調壞了。”
她胳膊肘搭在車窗,看著被路燈染黃的樹一棵一棵倒退。
“你不是修車的麼?”
薑揚爽朗地笑,沒有半點窘迫,“車又不是我的。”
許連雅看了他一眼,側影印象停在他挺拔的鼻梁上。路上車少,他開車的姿勢很放鬆,單手握著方向盤。
“白天那個才是我的。”
許連雅不由莞爾,“那應該開白天那個,比較涼快。”
薑揚忽然側頭,與她四目相接,笑了,“下次。”
開了一段,薑揚問“你方向感怎樣?”
許連雅愣怔一下,答“還行。”
“從這裡回去的路認得麼?”
許連雅四下看了看,確認道“這裡是菜市場附近?”
“聰明。”
許連雅說“丟不了。”
“一會我去取車,你把我的車開回去,我們在出發的地點會合。”
薑揚再次單方麵宣布他的作戰計劃。
許連雅定定看著他,眼裡疑惑,“你擔心那些人還在那裡守著?”
薑揚把車停在路邊,“小心點總是好。”
“江洋。”
解安全帶的手停了一下,這是她第一次喊他,連名帶姓地夾雜著淡淡的命令。
許連雅猶豫著,“你是不是……惹到什麼人了?”
本來可以打哈哈過去,薑揚覺得她神色有異,不是害怕,而是含著那麼點擔心。雖然以他倆的關係遠不到會擔心對方的地步,這樣的情緒流露還是讓他心頭一暖。
“沒有,我沒有惹上誰。”薑揚看著她的眼睛說,“要是我真惹上誰了,這會應該在逃命路上,而不是跟你坐在這裡。”
許連雅看著他不敢輕易眨眼,後點點頭。薑揚猜測那隻表示她聽到了,至於相信不相信,待定。
薑揚說“你的車鑰匙,給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