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痞子!
船艙濕冷,隻在床對麵開了一扇小窗。兩人脫了外套鑽進被窩,自然地擁抱取暖。
男人的身體比女人的溫暖多了,許連雅不自覺往他懷裡鑽,不久也覺察到他身體的變化。她敏感地離開了一些,趙晉揚低頭看著她,似在默默譴責。
船艙裡關了燈,他們好一會才適應了黑暗,發現都在盯著對方。此時此刻的尷尬與無奈像極了一對即將坦誠相見卻礙於扭捏的情侶。
許連雅覺得應該她先開口,“……難受嗎?”幾乎要咬舌頭,還不如不說。
“這裡難受……”
趙晉揚拉過她的手,卻覆在他的心房之上,又用力壓了壓,跳動的觸覺愈發明顯了。
許連雅眼皮似乎跟著跳了跳,掙脫開來,往下探索。
“我幫你……”那隻手在黑暗裡明顯區彆於他黑色的衣褲,落在皮帶的搭扣上。
趙晉揚打斷她,好笑的語氣中有不易覺察的悲哀,“連雅,你把我當什麼了?禽獸嗎?”
“沒有……”她知他所想,隻好解釋,“我不想看你這麼難受……”
他把她抱緊了,似要堵住她的話,“在你之前我也不是一年到頭都有女朋友……”
許連雅小聲辯解,“那不一樣……你現在有女朋友的……”
趙晉揚的笑聲讓緊貼著兩個人都一起微微震顫,“到底是我難受還是你難受?”
隔著衣服,他感覺到肩頭報複性的輕輕啃咬,微笑著在她發頂回以一枚乾燥而輕柔的吻,懷裡的人安分了。
“說真的,我還沒見過像你這麼主動的女人。”
話裡認真成分多於調戲,許連雅還是不由臉一熱。
“你以後也見不著彆的。”
趙晉揚像把她的話消化後,才應“嗯。”
許連雅安靜地聽了一會海浪,感覺他的焰頭熄了下去。
“阿揚?”
“嗯?”
“睡了麼?”
“沒呢。”
“我睡不著。”
“嗯。”也不知表認同還是聽到而已。
“給我講講你的老家吧。”
“桂林嗎?”
“你老家。”
“就是個普通的村子,不像陽朔那樣是旅遊景區。”
“也要聽。”
趙晉揚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枕在他手臂上。
福沙村位於漓江和荔浦江的交彙處,和鎮上隔了一條江,船是主要的交通工具。
“從鎮上到村裡,坐船要二十分鐘。橫渡就十分鐘不到,不過要走很長一段陸路。”
“是個島嗎?”
“不是。”
“還有其他遠路進村的吧?”
“沒有。”趙晉揚一笑,“枕頭”也跟著顫動幾下,“一直說修,但是很多年了也沒動靜。再說桂林那邊,山多,都是竹筍一樣冒出來的石頭山,要修路比較難。”
許連雅默默地點頭,摩擦得趙晉揚有些發癢。
“那船就相當於你們的‘公車’。”
“對。”趙晉揚說,“每天早上六點到晚上八點,過了時間就不開了。所以出一次村都要趕著時間來,不然晚上就回不去了。還有下大雨漓江漲水的時候,也開不了。”
對於自小在市區長大的許連雅,這樣的村子隻是旅遊宣傳冊中的存在。她有些異想天開地問“試過遊過江嗎?”
趙晉揚並未笑話她,“試過,遊了一段,回來了。小時候村裡有小孩在江邊出過事,我媽彆的不太管,就是不讓我到那附近玩。”
許連雅以為他講完了,剛想問下去,他又感概似的回憶起了一句,整番故事都變味了。
“可能因為我爸是在水裡沒的。”
許連雅不知該說什麼,趙晉揚也覺話題沉重,長長換了一口氣,又開始彆的。
趙晉揚講起他二十一歲時候和沈冰溪郭躍一塊跟著他老大過來,摸爬滾打已經八年了。
講起上次回家,跟他鬼混過的兄弟已經結婚了,宵夜吃到一半被媳婦吆喝回家,嘴上埋怨妻管嚴,眼底的幸福怎麼也掩飾不住。
……
整一夜,男人低沉的嗓音和海浪合成搖籃曲,許連雅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天亮時分甚至分不清哪些是他的故事,哪些是她的幻象或夢境。
清晨異樣的晴朗,太陽暖和了船艙。
趙晉揚起錨回航。
許連雅披著毯子呆甲板上,眯眼看著岸邊的船隻和矮房在視野範圍裡從一條黑線變成原來的樣子。
這次他們沒有再約下回。
上岸還了船,回程由趙晉揚開車。
沒等他發問,許連雅扣好安全帶便說“我和你一塊去。”
趙晉揚也沒多話,點頭而已。
這天周天,路上不堵,很快到了醫院。
兩人並肩而走,進入大廳各自張望,沒出幾步一個往左一個要往樓上。
左邊是掛號窗口,檢驗科在樓上。
許連雅說“不先掛號嗎?”
趙晉揚拉開夾克拉鎖,從裡層掏出一張折疊的32開紙,背後還訂了一張紅色的收費票據。
“上次開了單,交好錢了。”
許連雅隻好跟著他乘電梯上樓。她腦海裡空空如也,又像孩子的玩具箱一樣裝了零零碎碎的東西,思緒變得漫無邊際起來。甚至想到感歎男人這一身簡單的行頭比女人的挎包還能海納百川,錢包、手機、鑰匙都能收納。
“這邊。”
出了扶梯,看著許連雅還在張望,趙晉揚扯了她一把。
許連雅這才真正回過神,她也是來過這裡的。
節假日的醫院人流熙熙攘攘,抽血大廳裡充斥著交談聲和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椅子已經坐滿人,趙晉揚拿了號碼和許連雅現在邊上等叫號。
檢驗報告領取窗口的led屏上不時刷新領取名單,窗口前積了一堆人,針式打印機的聲音接連不斷,不時摻雜護士不耐煩的提醒“刷過的就到旁邊等著,不要擋住後麵的人”或是“你這個結果還沒出來,看上麵的領取時間”。
抽血的叫號很快,許連雅聽到一個叫號就往屏幕上看一眼,怕聽錯似的。趙晉揚倒是一直盯著眼前的某一點,發呆似的。看上去許連雅更像要赴刑場的那一個。
“請197號到1號窗口抽血。”機械的女聲播報了兩遍,許連雅搗了搗趙晉揚的胳膊。
“到了。”
趙晉揚無意識似的嗯了一聲,往角落的1號窗口走去。
抽血大廳的窗口呈l型排列,1號窗口處於短邊的端點,窗台比其他窗口要矮,趙晉揚坐上去兩條腿憋屈地敞開曲著,擼起袖管伸出勁瘦的胳膊,彎著腰擱台麵上。
“叫什麼名字?”護士看著遞過的單子問他。
“趙晉揚。”
護士在單子上畫了一筆,開始戴手套。
許連雅聽著單調的包裝紙撕裂聲,針頭紮進他的血管,深紅的液體源源不斷流進手指粗的試管。看得入神了,她不禁曲起手臂,那根針頭似乎刺破她的血管,深深埋進周圍的肉裡。
“好了,按壓十分鐘。”護士把單子連同一張帶條碼的紙片遞過來,“按上麵的時間取結果。”便開始脫手套。
許連雅拿回單子,趙晉揚查的是快的,也要一個小時。兩人到外麵找了空位坐下,趙晉揚摁著針口,過道寬闊,他兩條腿伸直了歪歪地坐著。
“要一個小時。”許連雅告訴他。
“嗯。”
“不過半個小時應該差不多了。”
“等著吧。”
她捏著兩張紙片,看著過往匆忙的人,本來吵雜的醫院讓他們這個角落顯得更冷清。
“我也來過這裡。”許連雅試著找話題。
“體檢嗎?”
她搖搖頭,又想清楚似的點點頭。
趙晉揚忍不住笑了,“到底是還是不是?”
許連雅說“也是檢查這個。”
趙晉揚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麼了?”
“上次……”
她指兩人上次鬨彆扭,趙晉揚嚇唬她,讓她最好查查淋艾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