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判多久?”
“六個月跑不掉吧。”
泰三哼了一聲,“小意思啊。”接收到趙晉揚好奇的眼神,泰三張開粗短的五指,“我這個。”
五年。
趙晉揚表現出一點興趣的樣子,“乾什麼了?”
“你猜。”
“大買賣。”
泰三咧嘴,露出泛黃的牙齒。
“搶劫。”
趙晉揚噗嗤一笑,“你?”
“嗯。”
“不像。”
“怎麼不像?”
趙晉揚上下打量他一番,但笑不語。
“以前乾什麼的?”
趙晉揚又磨磨鞋底,“混日子。”
“跟誰混?”
“自己混。”
“把自己給混進來了?”
“差不多。”
“有沒興趣跟我一塊?”
趙晉揚心裡掀起大浪,表麵卻裝傻充愣,“啊?”
“我說出去之後啊。”
“您把幾年後的事都計劃好了,招兵買馬呢。”
泰三忽略話裡的嘲諷,一手搭上趙晉揚的肩膀,“你是個人才。”
趙晉揚比泰三高大半個頭,因為站得歪斜,身高差距不大,肩膀原本放鬆地塌著,此刻防衛性地繃緊起來。
“考慮下?”
趙晉揚眼神從那隻粗糙的手跳到泰三臉上,停留片刻,定定與泰三對視。
“為什麼是我?”
泰三熟絡地拍拍他肩膀,收回手,“我說了你是個人才。”
泰三望了望天空,“你小子,敢打敢陰。我看好你。”
趙晉揚可笑地歪了下嘴,不置可否。
“考慮下?”泰三重複。
“嗬——”
泰三再搭搭他的肩,又走回原本隊列。
趙晉揚又抬頭,嘴角微微揚起。
當初隊裡說好,確認了泰三沒懂他身份,就把他撈出來。
趙晉揚甚至打算先休個假,去找個人。
許連雅一個人去建檔產檢。
掛號時候收費員問“有計劃生育服務證嗎?”
“什麼?”
“準生證。”
“……沒有就不能檢了嗎?”
“沒有就不能用生育保險,得從你社保賬戶裡扣。”
“……沒有。”
收費員敲下鍵盤,打印機嗞嗞吐出掛號單。
等叫號時候許連雅用手機搜了一下辦理的條件,看了幾行就關了。
要結婚證呢。她應該早想到的。
檢查流程順暢地走下來,等幾天後拿完所有檢查報告,許連雅按指引去錄數據。
護士接過一遝報告,邊看邊說“父母雙方的身份證。”
“……隻有我的可以嗎?”
“不行,要夫妻雙方的。”公式化的語氣稍顯不耐。
“忘帶了,下回再補行嗎?”
護士把報告收疊起來還給她,“那就下次帶了再來錄。”
許連雅隻得收起來,後麵排隊的已經堪堪將報告遞了上來。
“要是沒有身份證呢?”許連雅不甘地問。
“那就戶口本也行。”
“……”
明明這個孩子來得光明正大,卻仿佛被偷盜而來,她私自占有了,不時被提醒另一個主人的存在。
許連雅有些低落地回了家。
天氣越來越涼,天黑得快,樓梯燈如豆。許連雅掏出鑰匙被家門前的黑影嚇了一跳,忙扶緊扶手。
“下班了啊。”
“回來了啊。”
許連雅和馮一茹語氣都不涼不熱。
許連雅提著一袋菜,馮一茹幫忙接過,厚臉皮問“有我的份嗎?”
“我說沒有你會走嗎?”
馮一茹努努嘴。
“剛下班前碰見何叔叔了,他好像來給你媽送東西吧。”
許連雅推門的手頓了一下,“你來當說客的?”
馮一茹聳聳肩,“我說得動你嗎?”
許連雅顯然一臉“知道就好”的表情。
許連雅淘米做飯,馮一茹幫著打下手。
“何叔叔跟我說了一句話,挺有道理的。”
“什麼人生道理?”
“大意是,孩子不管長多大,都是父母心頭的一塊肉,不管怎麼鬨,都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孩子。”
“我媽差不多放棄我了。”
自那天鬨翻後,許連雅徹底屏蔽了許彤的相關聯絡。
許連雅快手快腳地擦乾鍋膽,摁下煮飯鍵。
馮一茹說“沒那事,她今天跟我說的時候都要哭了呢。”
許連雅怔了片刻,小聲說“哭什麼呢,我都沒哭。”
“就是覺得,天底下路那麼多,為什麼你偏偏要選最難走的一條。”
“……自討苦吃唄。”
“小雅,我們做醫生的雖然看慣了生離死彆,但是不會勸人放棄一條健康的生命。”馮一茹儘量穩著語調,使之聽上去不像教訓或諷刺,“但是你想過以後自己撫養小孩的生活嗎?先不談遠的,就這兩年。現在你剛回來,懷著孩子,找工作彆人會嫌棄孕婦,繼續開店你精力跟不上。在職場上懷孕都有風險,起碼事業會停滯兩年,更彆提現在……”
“這幾年我都是一個人,除了買車,沒什麼大消費,存下了點錢。即使不工作,節省點未來三年我們的生活不成問題。”許連雅平靜地接過她洗的菜,一刀一刀細致地切起來,“你以為我是一時衝動嗎?我不會讓小孩跟我挨餓。當初畢業開店我也是一窮二白,你們也是這樣勸我。既然當初我能把店做起來,現在養個孩子也不成問題。”
馮一茹盯著許連雅的側臉一時講不出話。她見過工作時專注的許連雅,現在那份沉穩融入了家務活裡,讓她多了點母性的柔和。
馮一茹仿佛被什麼點化,鬼使神差地點頭,“我幫你勸勸阿姨。”
許連雅把肉丁撥進碟子前驚訝地瞅了她一眼。
馮一茹吊白眼,“不忍心讓你孤軍奮戰。”
許連雅對這條路不報希望,“勸不了的,得讓老人自己想開了。”
她能倚仗的無非割舍不去的血緣關係,也就是乾耗著。這招消極、不孝順,可也除此以外彆無他法。
高三暑假,她跟許彤先斬後奏,就跑回了通訊不便的鄉下奶奶家,連通知書到來都是通過小賣部的電話接力傳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