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元章!
小船沿著小河一路下行,章無忌向家趕去。河邊的農田已經收獲大半,扶著木質農具休息的農夫們看著乘坐在小船上章無忌正在快速行進。手握一支槳,腳上踩著另外一支槳。章無忌全身一起發力,小船比那種完全靠手臂的劃動的方法快了許多。農夫們忍不住喝彩,“後生仔,這法子使得。”
秋日的涼風吹過河麵,已經渾身出汗的章無忌整了整頭上的麻布頭帶,不讓腦門直接受風。清朝時候中國人已經不用頭帶,頭帶南宋覆滅之後的元朝期間還很流行。那樣子可以借鑒日本武士,他們在腦門上綁條帶子的模式就是從中國學去的。
出於21世紀的民族仇恨,章無忌並不喜歡頭帶,但是在1348年的秋天,生病之後可沒有公立醫院,得靠自己來解決問題。一條簡陋的麻布頭帶就能保持腦袋的溫度,大大降低傷風感冒的幾率。
若非帶口罩在這時代會被認為是蒙麵強盜,章無忌此時就把懷裡的麻布口罩拿出來帶臉上了。河風中天知道混雜了多少有可能致病的細菌呢。
鄂州城有水門,船隻可以傳過水門進入城內。距離水門老遠,章無忌就把船靠在岸邊,把船交給同行的船主。自己扛著糧食步行出發。
南城外有好幾條街道,扛著袋子敲響屋門。就聽裡麵有小女孩喊道“是大哥麼?”
“是。”章無忌應道。
腳步聲響,妹妹已經跑過來拉開門閂放了章無忌進屋。小姑娘十歲了,身高還沒到大哥章無忌胸口。她插上門閂就急急忙忙想拉著大哥章無忌回屋,章無忌拉住妹妹,“大娘,你開門之前,不管確定外麵是誰,都先從門縫裡往外頭看一眼。”
“哦。”妹妹應了一聲。見章無忌神色淡然,並沒有嗬斥的意思,就又拉起章無忌,“哥,俺想快點吃糖。你說過要做糖,可不能誑我。”
章無忌笑了。回到這個元末時代已經一個月,說起來也習慣了突然就有了弟弟妹妹這回事。隻是看著妹妹嬌憨的模樣,章無忌有點小厭煩的同時還是覺得很開心。
拉著妹妹直奔屋內,裡麵已經站起位老婦人,章無忌問候道“娘,我從舅舅家回來了。”說著,把兩袋糧食放在地上。
老婦人一身這時代普遍的麻布衣服,瞪了女兒一眼,又轉向章無忌,“你說什麼要做飴糖,你哪裡會做?不過是浪費糧食。”
“娘,我爹教過我。”章無忌自信的答道。
老婦人不快的答道“你爹過世六年,那時候你才多大,十四五歲。你哪裡記得你爹的手藝。”
章無忌勸道“一斤糯米,一兩大麥,二兩栗子。娘,你就讓我試試麼。”
“這也是咱們家一天的口糧。”老婦人歎道。隻是語氣中已經不再拒絕。
章無忌不再多說,扛起糧食袋去了廚房,將糧食倒進空空的缸裡。聽著穀子入缸的聲音,妹妹不安的問“大哥,你不做飴糖麼?”
“你什麼都彆問,等吃上了再說。”章無忌邊說邊將一兩大麥泡起。
這邊正在忙活,外麵有人敲門。來的乃是鄰居宋連。宋連剛進門,屋內的老婦人就不快的走出來,“宋連,你又要來找我兒做什麼?”
宋連肩頭扛著個褡褳,見章無忌的老娘很不高興,連忙低頭說道“嬸嬸,我是聽章兄弟說要做飴糖,便拿些米過來請章兄弟也給我做一份。這不,前麵這袋是做飴糖的,後麵這袋是送給章兄弟。”
聽宋連說的誠懇,又見褡褳前後兩個袋子都鼓鼓的,老婦人才不快的轉身回屋。
宋連連忙進了章無忌家的廚房,把兩個袋子裡頭的米倒進一個瓦盆之中。章無忌抓了把米看看成色,聞了聞,又捏了幾粒在嘴裡焦過。這才說道“陳米。”
“兄弟,俺哪裡有新米給你。”宋連哀歎道。
章無忌不得不解釋道“俺隻是擔心米太差,做不出好飴糖。”
這的確是個理由,不過章無忌也覺得可笑。自己並沒有啥農業工作背景,所接觸過的成品大米與糯米都是從超市買來的。便是如此缺乏經驗,在這個元代過了一個月,自己居然也能清楚的搞清楚米的好壞。
隻要用21世紀的普通大米做標準,元末的米基本都不是啥好貨色。章無忌隻用分辨到底有多差就行。
妹妹見章無忌泡大麥,大概是覺得無聊,跑出廚房與章無忌的弟弟一起玩去了。宋連看了看門外的兩個娃,這才低聲說道“章兄弟,我拿這麼多米是要給教裡的使者獻上飴糖。你也跟著我一起去吧。”
章無忌沒吭聲,隻是拿了些竹篾開始編織讓大麥發芽用的篦子。手上忙活,心裡麵卻是思緒萬千。宋連說的‘教’乃是明教,不是白蓮教,是明教。
鄂州城門口的告示上越來越多處決明教教徒的告示。章無忌確定自己沒看錯,就是明教。
最初看到這些內容,章無忌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掉入了某個武俠世家。加上自己的這名字,格外顯得可疑。
然而觀察這麼久,加上這具身體的記憶。章無忌隻能確定這就是元朝,是哥正常的物質世界。這具身體的主人的確練過武,在父親被殺之後的數年中更沒有放下。便是如此努力,章無忌依舊沒有什麼內力功法,隻是身體比常人更健壯敏捷而已。
那麼要不要去見見世麵?章無忌心中又期待又不安。元朝官府對於明教度簡單明快,那些懸掛的頭顱就是態度。雖然各地都在說各種教徒起義,章無忌卻從未見過任何真正的明教人員。
正想提問,就聽宋連繼續說道“章兄弟,俺薦舉你,教裡可是審了俺好久。你若不去,俺可沒臉在教裡再說話。”
“嗯……飴糖還得七八天才能做好。若沒做好,按你所說就沒辦法去見教裡的人。等俺做好再商議。”章無忌還是沒能下定決心去見這個世麵。
送走宋連,章無忌就拿著正在編的竹篾到了院裡。弟弟妹妹正在地上用小棍胡畫,章無忌拿起根木棍,寫了一串字。“來,把這些字念出來。”很快,院子裡就響起了讀書的聲音。
剛念了幾句,章無忌的母親就走出來,“大郎,你還是多教教你弟弟妹妹如何記賬。學這些沒什麼用。”
章無忌沒回應,隻是低頭繼續完成手中的竹篾。在這個草紙都沒有時代,竹子是用途最廣的材料。不能埋怨母親說如此沒見識的話,元朝從來不是一個隻靠讀書識字就能改變命運的朝代。
等母親回了屋裡,章無忌繼續開始教弟弟妹妹認字。識字未必能改變命運,不識字就連改變命運的機會都沒了。
從鄉下舅舅家回來的第三天,章無忌收拾好家裡。告訴母親自己要去看看藥材,便出門去了。現在章無忌住的房子是個前店後院的宅子,這是父親在世時候經營的藥鋪。旁邊原來還有個製藥的作坊,此時早就租給了彆人。
之前的章無忌也曾經試圖靠重振藥鋪,卻始終沒能成功。現在的章無忌卻覺得自己未必沒有機會。之前的章無忌之所以失敗,是他讀不懂父親留下關於藥材的書籍與筆記。現在的章無忌看起那些東西毫無壓力,問題隻在於章無忌從來沒見過那些粗糙繪圖中的藥材到底長啥樣。此時前去城內藥鋪就是要看看藥材長相,自己也能想辦法學著從野地裡尋找同樣的藥材。
遠遠就見城門口換了一批新腦殼,章無忌立刻覺得渾身不自在。就想繞開懸掛腦殼的木籠。卻聽得一陣鑼鼓,就見一隊人馬順著大道直奔城門而來。
沿街的漢人們連忙躲讓,長長的道路上立刻空無一人。馬隊為首的乃是蒙古人打扮,跟在蒙古人身後的都是高鼻深目的黃毛色目人。他們左右看著躲在路邊的漢人,神色十分傲慢。
章無忌心中立刻一陣無名火起。看身邊的漢人都儘量不被這隊人注意到,連直視他們都不敢,更彆說圍觀了。
無名火在章無忌心中更盛。異族在漢人頭上作威作福,色目人囂張跋扈,西夏僧胡作非為。這場麵在網絡上抨擊了無數次,引戰了無數次,但是章無忌還真沒見過。此時這種場麵居然出現在眼前,章無忌發現自己沒辦法不生氣。
不過好漢不吃眼前虧。章無忌很清楚自己勢單力孤,到現在更沒聽說過朱八八的任何消息。想來朱八八還沒起事。
看了看隊伍最後的幾名西夏僧,章無忌也轉過頭,不讓那隊人馬注意到自己。心中恨恨的期待著朱八八趕緊起事,自己也好前去追隨。
心裡麵把這破世道詛咒百遍千遍,章無忌突然想到,不如自己還是去見見明教的人吧。自己若是孤身前去見朱八八,便是自己懂武術,和曆史上傳說的那些雙膀有千斤之力,能揮動幾十斤重銅錘殺人的英雄相差甚遠。若是有點明教背景,自己就不太可能被直接當炮灰小兵,很有可能從一個小頭目做起。
看著那隊人馬的背影,章無忌已經決定參加明教的秘密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