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夜幕葬禮
當夕陽的餘暉灑滿大地,平坦的草原上儘鍍上一層火紅的顏色時,陸潛和王姿容共騎著白虎,依舊沐浴在餘暉之中,在草原上空遊蕩。
王姿容回頭看了看即將在天邊落下的太陽,歎了口氣,道:“不要找了,我們不可能再找到他了。”
陸潛臉色陰沉,十分難看。
前後相差不到片刻,他居然沒追上那逃跑的智衝和尚!
甚至於,陸潛一路向南都追到了玲瓏客棧,然後又折返回去,在這片草原上掃蕩了幾遍,卻最終也沒能發現半個人影。
這個智衝和尚,是飛上天了、還是鑽入地底之下了?
這太奇怪了!
按照智衝和尚的速度,他是不可能逃脫白虎的追擊的。
然而,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憑空在他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時至今日,陸潛目下唯一的辦法,就是施展精神力感應,對這一大片區域展開精細的搜索。
但,這顯然是不現實的。
即便他不惜精神力消耗,這項工作也無法在短時間內完成。
聽到王姿容的提醒,陸潛呼了口氣,有些鬱悶地道:“真是見鬼。”
王姿容聽了,有些詫異地回頭掃陸潛一眼,心道:“你每天見的鬼還少嗎?”
不過,瞧出來陸潛現在心情不佳,這樣刺激人的話,她自然不敢再說。
王姿容又掃了一眼西陲的太陽。
此時的太陽,已經有一半落入了地平線之下。
見狀,王姿容又道:“天馬上就要黑了。”
聽見王姿容的第二次提醒,陸潛靜靜地點了點頭。
看樣子,這件詭異之事,隻得暫且放下了。
草原的夜晚,即便是陸潛,也沒信心能應付那些無窮無儘的鬼怪。
不過,此時他若是返回玲瓏客棧……
以白虎的速度,當然也不是不可以。隻是……
若智能和尚當真通過某種手段,已經秘密回到了玲瓏客棧,那裡有眾多宗門的高手,這對陸潛就太不利了。
想到這裡,陸潛撥轉白虎方向,轉頭向北飛去。
王姿容見了,道:“你準備……今晚在鬼集過夜?”
陸潛點了點頭,道:“今晚先去鬼集湊合一晚,明天先送她們去五色山。其它的事情,之後再說。”
此時,陸潛所在的位置,位於鬼集的東南、玲瓏客棧之西北方向。
以白虎的速度,即便是去鬼集,天黑之前也不可能趕到。
不過,對此陸潛並不十分在意。
以他如今的狀況,對付大批人類高手或有些力有不逮,但對付鬼邪,他還不太擔心。
兩人騎著白虎,向著鬼集的方向飛去。
不久之後,太陽落山,天色逐漸暗淡下來,直至進入了黑夜。
當夜幕席卷了整個草原之際,一些若有若無、稀奇古怪的聲音,漸漸的開始從遙遠的地方響起。
白虎在夜空之中快速飛行著,所過之處,不過是漆黑的地麵,並無任何異常之處。
就這樣,飛了接近一個時辰,當他們快要抵達鬼集之際,一陣嗩呐之聲,突然自西北方響了起來。
正是他們飛去的方向。
陸潛仔細聆聽了一會,卻聽這嗩呐吹的,居然是《送葬調》。
此時此刻的草原,不可能有人在外活動。
那麼能夠吹這首曲子的,自然隻有鬼怪了。
難不成,有鬼怪在這夜晚時分——
送葬?
聽見這首淒涼的調子,王姿容跟陸潛對視一眼,陸潛看到她的眼中,露出了一抹驚異之色。
兩人的目光對視了一會,陸潛的臉上,忽然現出了一抹冷笑。
他冷冷地道:“閒著也是閒著,正好有暇,咱們去看一看這草原上的鬼葬禮。”
聽到陸潛的話,王姿容驀地瞪大了眼睛。
草原夜晚的恐怖,她可是親眼見到過了,連清玄觀的道士都扛不住。陸潛如今聽到這詭異的嗩呐聲,竟然要主動過去觀看?
不過,看著陸潛此刻的臉色,深藏的慍怒之中隱含著一股莫名的暴躁情緒,似乎但凡有一把火點燃,就能將他滿腔的怒火立刻點燃。
王姿容不太理解,陸潛這股莫名其妙、似乎深藏已久已掩藏不住的壓抑的怒火,是從何而來。
不過她明白,此時此刻,她說出任何勸解的話,都將成為點燃陸潛滿腔怒火的導火索。
猶豫再三,王姿容最終選擇,閉上了嘴巴。
白虎禦風而行,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不久之後,他們便看到,左前方向,現出一片土丘。
那片土丘,正是鬼集所在。
他們此刻,隻要調轉方向,飛到土丘處,進入地下的鬼集,就算是安全了。
鬼集敢向客人們提供住所,那麼多少說明,在那片地下,不會受到草原上的鬼怪騷擾。
然而,陸潛隻掃了一眼,就不再看那片土丘。
他駕著白虎,直接掠過土丘,繼續向北飛去。
右前方,遙遠的五色山,五色光芒在這黑夜之中更加炫目多彩。
那一片耀眼的光彩,幾乎照亮了大半個黑夜。
草原的夜,無星無月,唯獨這片五彩光芒,是草原唯一的光源。
繼續向北飛行了約二三十裡,蒼茫的大地上,五彩光芒之下的黑夜之中,現出了一大片“人”。
這些人,身上全都纏著白布,手中打著白色的幡,在黑夜之中,十分醒目。
白色的紙錢,漫天飛舞,猶如漫天的鵝毛大雪、驟然降落在大地上。
白虎遊行在這漆黑的夜空之中,飛臨這支送葬隊伍的上空,驟然停下。
兩人一虎,就這樣,在低空之中懸浮下來,一動不動。
陸潛坐在白虎身上,冷眼瞧著底下的這一切。
這是一支龐大的送葬隊伍,猶如國葬之禮。
一眼望不到儘頭的鐵騎,騎在馬上,黑色的盔甲上麵,裹著一層白布。
無數的白幡,在鐵騎上空飄蕩。
鐵騎中央,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大群渾身赤果的女子。
這些女子,雙手被捆縛著,一邊悲戚,一邊在軍士的驅趕之下,踉蹌著向前行走。
但凡有行動遲緩的,就會招致一頓毒鞭鞭笞。
這群女子之後,是一個頭戴高帽的樂隊方陣。
他們手拿嗩呐等各種樂器,吹吹打打,一路前行。
樂隊方陣之後,則是由一大群身著孝衣的男女簇擁著一輛馬車。
八匹馬並排牽引的馬車上,放著一口巨大的棺槨。
棺槨之後,是王架車輦。
車輦,此刻卻是空的。
很明顯,車輦的主人,此時正身著孝衣,站在乘載棺槨的馬車上。
車輦的主人,並不難尋找。
那是站在棺槨車後端,手扶棺槨的一名中年男子。
他全身孝衣,比旁人要更加隆重一些。
他雙手扶在巨大的棺槨之上,一邊哭著,漸漸地抬起頭,忽然看到前方空中的白虎——
和陸潛兩人。
中年男子的哭聲,瞬間止住了。
他一雙陰冷的目光,隔著遙遠的夜空,望向空中的陸潛。
陸潛坐在白虎背上,冷冷地瞧著他。
白虎淩空懸停,前蹄無聊的搗著空氣。
人在空中,鬼在地麵。
一人一鬼,隔空對視了良久。
這支隆重送葬隊伍的主人,才緩緩的收回了目光,慢慢地低下了頭。
這時,走在最前方的大批赤果女子,已經來到一處大坑之前。
由於後方的推搡,走在最前麵的女子,躲避不及,哭喊著跌落到深坑之中。
未跌落的女子,一邊拚命地哭嚎著,一邊向後推搡,想要停下腳步,避免自己落入坑中。
然而,大批的軍士站在她們四周,卻是毫不容情地繼續列隊上前,用長槍驅趕著,喝令眾女繼續向前。
這些手無寸鐵、身無寸縷的柔弱女子,痛苦淒嚎著,像下餃子一樣,紛紛跌落進入坑中。
大坑深近十丈,四麵陡峭,先掉下去的,一大半都被當場摔死了。後墜入的,有了前麵的肉墊,才僥幸留下一條性命。
然而,她們的這條性命,僅僅隻是暫時留在了身上。
墜入坑中的女子,顯然明白自己將要麵臨的是什麼,一邊掙紮著想要沿著筆直的土牆攀爬上來,一邊大哭痛嚎。
眾多白衣甲士,手持長槍,站在土坑的四邊,將其圍住,目光冷漠的望著坑中的女子。
然後,另有一隊力士,拉著長長的繩索,將那口巨大的棺槨拉到了大坑之前。
另外有一些人,在大坑邊緣,開始布置高大的木架齒輪,準備吊裝這口巨大棺槨。
很快,一切都準備完畢。
數十名赤膊力士,拉著繩索,吊起了棺槨,開始將其送入大坑之內。
棺槨之下,是眾多仰麵向前,舉著雙手大哭的女子。
這時候,葬禮的主人——那個目光冷漠的中年男子,站在了大坑的邊緣。
突然,他緩緩抬起頭,仰頭看向空中的陸潛。
看了一會,他的嘴角,忽然勾起,露出一絲譏誚的笑。
倏地——
在場所有的鐵甲軍士,幾乎在同一時間,跟著揚起頭來,看向了空中的陸潛。
那成千上萬道目光,一片灰暗,儘是死寂的顏色。
他們的目光,雖然不帶任何一絲感情色彩,但陸潛卻從其中,看到了一抹譏誚。
陸潛見此,他的嘴角,也勾了起來,露出了一抹譏誚。
他冷冷地道:“你們已滅亡了千百年,這麼多年來,時時的用殘存的一縷幽魂,來演繹伱們當年稱霸草原的霸氣。
然而,即便你們在照此劇本再演繹一萬年,但事實上,你們也已經都——滅絕了!
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留下你們的一絲殘存的痕跡,除了一些朽爛的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