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爺棍下不留生!
鄧本光聽得一臉茫然,不解道“師兄,沒想到你對我抱有如此深的怨念,但你說的這些我實在不懂,不知我到底做了什麼,引得你這般嫉恨。”
“你當然不懂,你曾當街遇到惡霸欺負良家,義憤出手將那惡霸教訓一番,贏得眾人一頓誇讚,事了拂衣去,儘顯大俠風度。
但你想過沒有,你離開之後,那惡霸就變本加厲的欺負良家,把從你手上受的氣全部撒在對方身上,逼得對方跳井自殺,這事你知道嗎?
你曾遇見惡奴毆打農戶,挺身而出替他做主,一路打上豪紳家中,逼迫豪紳當眾認錯,發誓不再為難農戶,然後你就拍拍屁股功成而退。
但你想過沒有,一方豪紳想要對付小小的農戶,哪裡需要親自動手,沒到兩年,那戶農家就因為還不起貸,被迫賣田賣女,豪紳還不放過他,讓那農戶當著全村人的麵承認,自己是求人買女,非是強迫,這事你知道嗎?
本信與有夫之婦苟合,被夫家發現後一怒殺人,是你親手把人抓回來,但他的師傅上門求情,又是鞠躬又是下跪,你受不住,便同意將人私放,隻讓對方承諾不再為惡,多行善事,之後江湖上再無本信蹤跡。
但你知道嗎,不久後北邊沙州就多了一夥號為千金客的馬賊,奸淫擄掠,無惡不作,用的正是本派的武功,你猜首領是誰?”
仿佛要將多年積蓄的怨氣全發泄出來,本燈這通話說得前所未有的麻利,氣都不喘一下。
鄧本光沉默不言,好似被打擊得失神,好一會才悶悶道“為何這些事我從未聽聞?”
“你當然不知道,因為有我在替你擦屁股!你可是本寺的光明羅漢,長輩眼中的得意門生,江湖人口中的金剛大俠,身上怎麼能有半分汙點?就像那金剛鑽,表麵一旦有了裂痕,可就不值錢了。”
本燈嗤笑一聲,見鄧本光臉色時黑時白,如同被人從美夢中吵醒,那感覺當真就像三伏天痛飲一壺冰水,彆提有多快意,忍不住想再狠狠踩上幾腳。
“人家俠僧遇見惡人都是一杖斃之,斬草除根,將仇恨歸於己身,你呢?‘罪不至死’‘小懲大誡’‘給人改過自新的機會’,大道理說得一套又一套,仁和義都被你占全了,但又有什麼用?
狼的天性就是吃肉,你想要讓它吃草,除非打斷它的爪子,拔光它的牙齒,如果隻打它一頓,下回它隻會吃得更多,咬得更狠!
江湖上人們都說,俠僧失之酷烈,行事極端,違背佛門慈悲之念,不及羅漢光明,心懷大愛,普度眾生,‘北羅漢南俠僧’的順序才更為妥帖,但你想過沒有,到底是誰在江湖上替你揚名?
是那些連飯都吃不起,整日柴米油鹽,掙紮在微末,說話根本沒人聽的貧苦百姓,還是那些蓄奴盈百,一擲千金,家財萬貫的鄉紳豪強?
他們為什麼要貶低俠僧來捧你?還不是因為如果江湖上的俠士人人都去學俠僧,他們根本沒有活路,隻有都像你一樣略施薄懲,得饒人處且饒人,他們才能繼續逍遙快活,魚肉鄉裡——你這樣的大俠才是他們最喜歡的!”
鄧本光默默的聽完後,閉上雙眼,仿佛被打擊得徹底失去戰意。
見到這一幕的本燈在心中狂笑師傅,看看吧,這就是你儘心維護的宗門希望,哪怕塗上的金漆再漂亮,也不過是個木雕泥偶,不是真羅漢。
“……師兄,多謝你告知我真相,把我從大俠的遊戲中喚醒。”
鄧本光再度睜眼,卻是神采奕奕,絲毫不減銳意。
“你還是沒明白自己的天真嗎?”
“不,我現在已經明白,自己過去的行為確實欠妥,但這並不是說,我就讚同俠僧那套將人一殺了之的做法,若論惡霸與豪紳,不說之後所為,當時他們的確罪不至死,隻是我應該對他們言明,每半年會來巡視一回,以作警告,若論本信,即便師伯求情,我當時也該廢去他的功體,如此他即便還想為惡,也是有心無力。”
本燈隻覺心中一陣煩躁“沒想到說了這麼多,你還是這般天真,根本意識不到自己的錯誤。”
“師兄,你說這麼多誅心之言,是想引誘我畸變吧?”
突來的一言,令本燈心神略分,鄧本光抓住機會,手結外獅子印,身體向外一撐,氣勁勃發,撕裂綁住身體的樹根,紮在體表的木刺也被一並彈飛。
電光石火間,就見他雙手合十,一式“金頂禮佛”向前撲出,指尖狠狠插入樹乾之中。
“啊啊啊——鄧本光,你真正該死啊!”
本燈發出淒厲的痛嚎,大樹劇烈搖晃,濃厚得宛若實質的妖氣噴薄而出,一條條荊棘藤蔓如長槍般向前刺出。
鄧本光勉強避開要害,但全身上下仍有多處被荊棘貫穿,整個人被擊飛,釘在了遠處的岩石上,已然沒了反抗之力。
但他不僅沒有陷入絕望,反而露出笑容道“師兄,此回是你輸了。”
“閉嘴!我沒輸!你一個金漆泥偶,有什麼資格說我輸,笑到最後的人,才是真正的贏家!”
被怒火吞食了殘存理智的本燈再也沒了留情之念,也忘了師傅對他的警告,催動荊棘便朝著鄧本光的腦門刺去。
“哼哼,是時候輪到英雄登場了。”
一杆長槍如流星趕來,與荊棘相撞,發出金鳴之音,各自彈開。
唐徵明踏空而至,於半空中接住彈回來的長槍,隨後槍出如雨,將貫穿了鄧本光身體的荊棘全部斬斷,並持槍護在對方身前,擋下又一波荊棘攻勢。
“蓮花寺的弟子……”本燈微微皺眉,隨後嗤笑一聲,“陌生的麵孔,區區無名之輩,也敢找死。”
又是一批烏壓壓的黑蟲從樹洞中飛出,好似殺之不儘,朝著兩人撲去,但方至中途,便有一個“火人”衝了過去,直接迎麵撞上蟲群,將黑蟲燒得吱吱作響。
正是催動靈格“火宅行者”的廖瀟瀟。
“三千夜叉亂黃泉!”
最後趕到的是徐勝,畢竟他沒有靈格加持輕功,但出手便是夜叉棍法的極招,棍影暴如狂濤,棍勁卷若颶風,將穿刺而來的荊棘儘數彈飛,勢若破竹地擊穿阻擋的血色壁壘,凶猛一擊正中樹乾上的人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