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講故事當賀禮,你以為自己是說書人嗎?
張世輔心下不耐,但還是忍住了沒有開口催促,一者對方口稱“玄難長老”,顯然是蓮花寺弟子,與長老有同門之誼,指不定是關係親密的熟人,二者此人氣息悠長,內功深厚,四肢健壯有力,一看便知是武道高手,輕易不可得罪。
“我的故事非常簡短,卻說數十年前在四諦郡有一夥劫匪,這幫匪類專對婦孺弱小下手,綁架勒索撕票,手段無恥且凶殘,有一天,可能是覺得賺的錢夠多了,也可能是乾了多年的壞事,害怕遭到報應,於是這夥劫匪解散了。
“其中匪首回到家鄉,一改過往嘴臉,開始行善積德,用綁架勒索來的錢救濟鄉鄰,久而久之,他竟然在家鄉成為了有口皆碑的大善人,無人知曉他曾經乾過的那些醜陋惡行。
有道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名虛偽的匪首不僅混到了善名,還長命百歲,在他百歲壽辰的這一天,全鄉的人都來為他慶賀……”
“夠了!本以為你們是客人,沒想到是一群出言不遜的惡客,此處不歡迎你們,滾出緣覺城!”
張世輔不等對方說完,大喝一聲,果斷拔劍出鞘,一口色呈青藍,遍布散碎秋水花紋的三尺長劍如流星飛刺而出。
“打擾彆人說故事,實在太沒禮貌了。”
寸發男子抬手輕輕一拍,雄渾掌力凝成氣牆橫推而出,氣浪滾滾如濤。
張世輔一時間竟有窒息之感,刺出的雲龍劍更是被無形氣勁反壓回來,他不及多想,體內真氣一下為之勃發,瞬間直達那在巨力之下兀自顫動不休的劍鋒之上,同時催動靈格“劍客”的靈能,為劍刃增添一絲鋒利。
“玄龍虛寂!”
隻聽“嗡”的一聲,劍光如瀑,頃刻之間斬破了氣牆,宛若從一件死物變成了一條活龍,力道未儘的一劍再度閃爍跳躍而去,速度更勝,縱橫之間,無邊鋒芒欲要噴薄而出。
“原來是希夷劍法,聽之不聞名曰希,視之不見名曰夷,可惜你的劍既看得見也聽得到,太粗淺了。”
寸發男子舉手一揚,體內明王真氣洶湧而出,好似積蓄無數年的火山噴發出了最為炙烈的岩漿,轉眼就將漫天的劍光儘數消融。
接著,他伸出了左手的中指和拇指,向前一夾,就將已經化作流星的雲龍劍牢牢夾住。
“斷!”
張世輔怒喝一聲,加催真氣,霎時劍光暴漲,手中之劍仿佛化作一條真龍,拚命扭動身軀試圖擺脫束縛,並一鼓作氣將對麵的敵人吞噬。
然而,無論張世輔催發多少真氣,無論劍光如何暴漲,他的雲龍劍就是無法掙脫簡簡單單的兩根手指,就好像被縛龍索捆住了一般。
此時,就見寸發男子彎曲食指,朝劍鋒輕輕一彈,中指與拇指同時放開。
一聲清脆的金鳴,張世輔頓覺一股沛然不可抵禦的巨力從劍身湧來,迫得他虎口劇痛,忍不住想要鬆手。
但身為一名劍客,手中的劍就是他的命,哪裡真能任由雲龍劍飛出,當即不顧疼痛,牢牢握住劍柄,於是整個人隨著雲龍劍一同倒飛而退。
等到加諸在雲龍劍上的力道耗儘,張世輔正要鬆口氣,發現自己赫然退到了祖宅門口,一步不多,一步不少,雙腿恰好邁過了大門,顯然是對方刻意為之,頓時一股強烈的羞憤湧上心頭。
“你——”
就在張世輔打算豁儘全力,與對方拚命的時候,玄難長老開口道“好了,世輔,這位是俠僧空想,你贏不了的。”
這番話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將張世輔淋了透心涼,倒不是俠僧的實力太強,令他喪失了反抗的鬥誌,而是俠僧二字所代表的意義——對方剛才講的故事很可能是真的。
張世輔挺劍而出,是因為自家長輩受到了侮辱,名聲遭到了誹謗,可如果那些不是誹謗,而是實實在在的罪名,他又有什麼立場出劍反抗呢?
所謂人的命,樹的影,俠僧用一顆顆罪犯的人頭,證明了每次被他盯上的對象都是罪大惡極的凶徒,無一例外,因此哪怕對自家長老的品行十分信任,張世輔這一刻也忍不住產生了動搖。
“玄難長老,我來此的目的,你應該已經猜到了吧,我選擇在此地動手,而非等你出席宴會再動手,就是為了給你保留幾分體麵,希望你彆辜負我的一番好意。”
張世輔急忙問道“長老,他說的都是假的對吧?這個人根本不是俠僧,或者他聽信謠言,誤會了你對吧?長老,您說句話啊,隻要您開口否認,我拚了命也要護你周全!”
“唉!”玄難長老長歎一聲,沒有理會張世輔的哀求,“貧僧在聽聞俠僧以三藏法師的身份赴任青葉寺的時候,就曾想到說不定會有這麼一天,隻是抱了僥幸的念頭,覺得你隻是路過青葉寺,很快就會到下一處分院……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快?對那些慘死在你手中的無辜孩童而言,這一天來得太慢了!”
寸發男子上前一步,盯著玄難長老道“正義已經遲到太久,但至少在今天,它沒有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