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爺棍下不留生!
“道滿,你須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等一乾灰頭土臉的陰陽師們抵達青葉寺後,木花櫻雪立即氣勢洶洶地上前問罪。
播磨道滿看了一眼垂頭喪氣地站在大巫女身旁的男孩,便已了然,自己的計劃已經被揭穿,不過事到如今,計劃是否揭穿已不重要。
“如你所見,我自作聰明,反被聰明所害。”播磨道滿喟然歎氣。
木花櫻雪掃了一眼陰陽師的隊伍,果然少了幾人,其中就有本該作為誘餌來吸引敵人注意的“影衛替身”,當即大怒,上前質問道“最初你提議說,陰陽寮的實力要強於天原星社,容易被敵人盯上,因此由你們帶著替身吸引敵人的注意,而我們天原星社則負責保護真正的孝靈親王,當時我還被你的提議感動,稱讚閣下大公無私,儘忠儘義,為我輩楷模——結果你就是這麼做楷模的!”
播磨道滿一臉苦澀道“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神主罵我虛偽也是應該的,但我這麼做的確另有苦衷,神主可還記得,離行前弘法大師曾提醒我們,隊伍中很可能混入了敵人的奸細。”
“確有此事,但我們以靈能逐一鑒彆,並沒有找出這名奸細,之後在逃亡途中又多次設局,試圖引出這名奸細,結果全都做了無用功,為此白白浪費了寶貴的時間,於是我們不得不中止釣魚計劃,專注在逃亡上,畢竟弘法大師說的是‘很可能’,而非‘一定’。”
播磨道滿搖頭道“即便如此,我依舊認為那名奸細混在隊伍中,隻是對方太過謹慎,又有可以防止靈能鑒彆的神通,以尋常方法難以引出,於是我決定‘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表麵上由天原星社保護親王,實則暗中讓親王與影衛交換,從而借由這名奸細之口,誤導八岐軍的追兵。”
“難怪大嶽丸不去追殺更有可能保護親王的你們,而來追殺我們。”
木花櫻雪恨得咬牙切齒,忍不住萌生殺意,因為依照這一計劃,她們天原星社的眾巫女完全是被當成了吸引敵人注意的棄子,而且還被蒙在鼓裡,渾然不知,以為自己保護的是真正的親王。
要知道,陰陽寮眾人的整體實力要強於天原星社,他們對上八岐軍的主力,脫身的概率要比天原星社大得多——若非青葉寺的幫助,她們這幫巫女十有八九要栽在大嶽丸的手裡。
播磨道滿歎息道“神主會恨我也是理所當然,但從大局來看,這一方法最能保證親王的安全。”
“這些還用你來教我,難道我不懂大局嗎?”木花櫻雪滿目泛紅,“自從太田前輩將神主之位托付給我,孤身斷後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當自己是個死人了!親眼目睹那麼多同門師姐妹死在八岐軍手上,便是天原星社眾人,又有哪個不是矢誌複仇,至死不渝呢?你若將計劃原原本本的告訴我,難道我會拒絕嗎?播磨道滿,你太小看人了!”
饒是播磨道滿活了半百,久經官場磨煉,這一刻也不禁尷尬欲死,隻能勉力解釋道“這一計劃,親王也同意了。”
“他一個十歲的孩子,難道還能鑒彆好歹嗎?竟然拿親王當盾牌,道滿你真是太不要臉了!”
播磨道滿趕緊鞠躬道歉“事已至此,我無言可辯,但便是罪該萬死,也該等到救出親王後再行處置。”
木花櫻雪全然不為所動,瀛州人哪個不會彎腰?哪個不擅長彎腰?她之前為求八尺瓊勾玉,連跪拜大禮都用上了,你鞠個躬算個屁啊!
當即冷麵道“這正是我想問的,陰陽寮的實力強於天原星社,威脅最大的惡路王又被我們引走,為何還是叫人擄走了親王?”
“好叫神主知曉,奸細不是彆人,正是大君親妹真子內親王,其真身為天邪鬼,最擅變化之術,當日撤離京都之時,她與孝靈親王一同出宮,我們便甚少懷疑到她的身上,隻以為奸細會是陰陽寮或貴社之人,也不知道她從一開始就是天邪鬼假冒,還是途中方被取代。”
“你既然認定隊伍中有奸細,難道就沒有任何防備嗎?”
“我自然是做了防備,可問題就出在這防備上,”播磨道滿臉上滿是懊悔,“為免萬一,我讓犬子與親王互換身份,並以咒術易容,畢竟從身材年齡上講,犬子與親王最為相近,孰料對方的確中了我的虛實之計,以為我身邊的孝靈親王是假的,真親王在你那邊,於是對方沒有對犬子假扮的親王下手,而是擄走了親王假扮的犬子。”
那可真是歪打正著了,木花櫻雪強忍住幸災樂禍的衝動,又問道“這天邪鬼一路蒙騙至此,從未被我們揭穿身份,想來圖謀甚大,為何不繼續隱忍,而是選擇在這不上不下的節眼動手,最後隻擄走你的兒子。”
播磨道滿道“我途中思考過這個問題,想來原因無非有二,一者,它了解我們瀛州的靈能和法術,故而可以一直隱瞞身份,不被窺破,但相同的手段未必對中原的神通生效;
“二者,我們此行的目的本就是為了找回八尺瓊勾玉,讓真子內親王和孝靈親王以王族血脈,激發初代大君留在八尺瓊勾玉與十拳劍中的咒術,從而再度封印八岐蛇魔,天邪鬼模仿得再像,也無法模仿最本質的血脈之能,一旦接觸八尺瓊勾玉,立即就會原形畢露。”
木花櫻雪冷嘲道“結果現在孝靈親王被擄走,真子內親王還是個贗品,真身隻怕早已遇害,我們便是拿回八尺瓊勾玉,計劃也進行不下去了。”
“不管如何,必須先救回親王,對方以為抓的是犬子,必然想要以此為人質來威脅我,故而不會加害,而我親手施加的咒術,除非蛇魔親至,其他妖魔休想解開。”
“畢竟你修煉的是與大陰陽師‘安倍晴明’齊名的獨一型靈格‘陰陽博士·蘆屋道滿’,自然了不起。”木花櫻雪繼續嘲諷道。
一名陰陽寮的陰陽生忍不住道“寮主又不是刻意陷害親王,像假冒親王本就是極其凶險之事,但他還是決定讓少主擔任,對大君的忠心毋庸置疑,隻是最後陰差陽錯,這是誰也沒有料到的,寮主也為此自責不已。”
“光自責有什麼用!光忠心又有什麼用!”木花櫻雪眼神一瞪,便將人嚇得連連後退,“天原星社的弟子哪個不是對大君忠心耿耿,可為什麼犧牲的是她們,而不是你們?她們是因為誰的自以為是的計策才犧牲的?”
播磨道滿閉目歎道“等救回親王,我必定會給神主一個滿意的交待。”
“好,我等著替你介錯的那一天。”木花櫻雪一揮袖,轉身離開。
待看不見人後,那名被嚇到的陰陽生才忿忿不平道“神主未免說得太過分了,連介錯都說出來了。”
“好了,對方沒有當場動手,證明大陰陽師傳下來的《幻陰訣》的確有讓人靜心凝神的效果。”
同為一方領袖,播磨道滿自然能理解木花櫻雪的心情,天原星社對上強敵,死了那麼多人,成功保住了“親王”,陰陽寮對上弱敵,人沒死幾個,卻丟掉了“親王”,換誰來都無法接受這一結果,無非當下大家一起被逼到了絕境,不得不相忍為國。
……
木花櫻雪找到了徐勝,躬身致謝道“若非大師提醒,隻怕我到現在還被人蒙在鼓裡。”
“這事終究不可能一直隱瞞下去,就算沒有我的提醒,這位道滿法師也肯定會選擇坦白。”
“誰知道呢,這人受靈格影響太深,就連性情也變得跟傳說中的‘蘆屋道滿’一樣剛愎自用,無大智慧,有小聰明,偏偏又自以為是,覺得自己是思兼神在世。”木花櫻雪猶然憤恨難平。
徐勝也懶得替陌生人說好話,轉移話題問道“說起來,我很好奇一件事,為何瀛州靈修似乎熱衷於與靈格同化,絲毫不擔心受靈格影響,乃至於徹底靈化?”
木花櫻雪道“這是我們瀛州靈修先人總結出來的一個規律,與靈格同化更容易蛻變獨一型,據我所知,在中原下三品靈格蛻變獨一型的例子少之又少,幾乎找不到,而在瀛州,七品獨一型靈格固然也很稀少,但總還是有一些的。”
徐勝想到了小清的獨一型靈格“清姬”,覺得這個規律很可能是真的,隻不過就算說出去,中原靈修也不大可能效仿,畢竟中原人更講究維持‘自我’或‘本心’,那種被靈格影響性情的變化,在他們看來等同滋生心魔。
“可若是經常同化,豈不是很容易與靈格融合,成為靈化者?”
“在我們瀛州人看來,成為靈化者並非壞事,傳說中的人物論天賦資質往往都卓越非凡,若能得到相同的天賦資質,顯然是一種巨大的收獲。”
“可天賦資質再高又能如何,靈化者又無法提升自己的品階?前路終止,固然可以依靠天賦資質來提升修為,終究容易受製於更高品階的靈修。”
徐勝對此深有體會,即便有外掛可以迅速提升武道修為,但他依舊堅持兩條腿走路。
“不,尋常靈格不能晉升,但獨一型靈格是可以繼續晉升的,比如目前的酒吞童子屬於五品‘鬼神’,但他若能取得童子切安綱,就能晉升為四品‘妖怪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