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呢?
這番話若是翻譯得直白一點,就是——
不演了,沒錯,老子就是要拖其他世家一起下水,不能隻我曹家丟人,理由我都替你想好了,趕緊去吧,一定要狠狠折騰他們一番,不用給我麵子。
當時徐勝不清楚對方是真的想拖人下水,還是另有盤算,並未答應,隻說自己要考慮一下,結果還被對方挽留,住在了曹家在城中包下的客棧中。
如今雙方目標一致,各取所需,倒是不妨順水推舟,就此應下。
翌日,徐勝起了一大早,便聽到院子裡有拳腳演練的聲音,進入一看,隻見莊喆腳踏七星,雙拳虎虎生風,招招重擊,全無道家神氣衝和之態。
其人重拳鑽打,崩肘衝心,掠掌砍腹,揚掌作虛,而且不止於上身,下盤足腿相互配合,尋機跺、踢、蹬、踹,時而騰躍遙去,時而側閃避身,可謂動如脫兔,攻勢又疾又重,雖有煞氣,卻意在伏魔,剛猛卓然。
等到對方一套拳法打完,徐勝才出聲道“道長好興致。”
莊喆如夢初醒,望了一眼四周,見沒有彆人,鬆了一口氣,滿懷歉意道“罪過,一時興起,沉浸其中,倒是忘了此舉可能會擾人清夢。”
不等徐勝詢問,他主動解釋道“昨夜忽生靈感,兩門停滯多年的功法破了瓶頸,不免歡欣雀躍,技癢難耐,忘乎所以。”
“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說起來,此事還得多謝俠僧。”
莊喆恭恭敬敬向徐勝拜了一拜,而且不是拱手,而是雙手合十,特示尊重。
徐勝心中打了個突,這都會被發現,莫非莊道長修行的靈格中有涉及占算、推斷因果的靈能?
大意了啊!
莊喆接著道“靈感不可能毫無由來,細思近日作為,必然是因為見俠僧義舉,心緒激蕩,乃得催生,當日貧道曾言‘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果非虛言。”
他心中感慨萬千,過去曾聽人說隻要跟在聖賢身邊觀摩,無須言談請教,就能受益匪淺,當時他還不信,以為是古人誇張之言,現在才知道是自己膚淺無知。
一定是自己胸中潛藏的正義之心,被俠僧的正氣誘發,作用於神智,這才萌發靈感,一舉突破瓶頸。
肯定是這樣,不然沒法解釋為何是兩門功法同時突破,若說是平日厚積薄發之效,也頂多一門,哪有這般巧合,兩門武功薄發的時機恰湊到一起。
徐勝聞言,鬆了一口氣,對方自行想好了解釋,倒是免去他尋找搪塞的理由。
“乾嘛呢,大清早的不睡覺,在這打拳,瞧,把太陽都打得氣血翻騰了。”唐徵明揉著睡眼來到院子,抬頭一看,朝陽剛露出半個頭,火紅一片。
徐勝糾正道“我輩習武之人,本來就該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朝練晨曦,晚練夕霞,是你太惰怠了。”
唐徵明打了哈欠,道“有了媳婦的男人,早上起不來是正常的,早起才不正常,想當年喬師兄剛新婚那會兒,一身橫練工夫都退步了,刻在戒律堂正廳的那首戒律歌唱得好,酒是穿腸毒藥,色是刮骨鋼刀,財是下山猛虎,氣是惹禍根苗,看來四字有害,不如一筆勾銷。”
這時,廂房內傳出綺夢哀怨的聲音“夫君,你這是對妾身有什麼意見嗎?既然覺得是刮骨酷刑,以後還是禁了吧,免得受苦。”
唐徵明一個激靈,立即精神抖擻,義正辭嚴道“娘子你聽錯了,我方才說的是‘無酒不成禮儀,無色路斷人稀,無財世路難行,無氣反被人欺,看來四字有用,勸君量體裁衣’。”
接著,他又對徐勝指點道“師弟,古人雲‘成家立業’,不成家何以立業,獨善其身誤人誤己,出雙入對大道可期,勸你儘快找到意中人,成就仙侶良緣,此乃師兄肺腑之言,千萬銘記在心。”
徐勝正色道“師兄這般現身說法,血淚之言,師弟絕對銘記在心,想忘記都難。”
唐徵明哭喪著臉,傳音入密道“不該讓她踏入修行的,強健體魄倒在其次,這般耳聰目明,將來可如何是好?”
徐勝一語雙關道“不欺暗室即可。”
唐徵明翻了翻白眼,道“說得簡單,真輪到你就曉得苦頭了,我勸你要麼娶個腦子聰明但是身體柔弱的,要麼娶個身體強壯但是傻乎乎的,萬一娶到腦子聰明又有武藝傍身的,就自認倒黴吧。”
徐勝拱手道“師兄愛妻心切,我懂的。”
“你懂個屁!”唐徵明看向莊喆,“道長年紀也不小了,不考慮找個伴嗎?”
莊喆沒想到這把火居然燒到自己這邊,忙道“貧道屬意的教派是要出家的,此生不會娶妻。”
“道士還出家,你們不是講道侶的嗎?”
“道侶非是情侶,無關情愛,乃是攜手共尋大道之侶。”
“男人跟男人也可以?”
“不分男女,誌同道合即可,外人談及道侶,多以為是指鼎器,此乃誤解,還望明鑒。”
唐徵明點了點頭,一副受教的表情,接著向徐勝問道“考慮了一晚上,怎麼樣,要接受對方的提議嗎?”
“此舉對我也有益處,便是沒有曹族長的請求,我也打算四處走一走,就是不免延誤大家的行程。”
莊喆道“本來就不曾約定日期,何來延誤一說,何況拖了這麼多年,貧道也不在乎多拖幾日。”
唐徵明道“我也是,離家都好幾年了,不差這一天兩天,關鍵在於,萬一有詐,曹家使計賺我們入彀怎麼辦?”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真是曹家使計,”徐勝頓了頓,露出和善的笑容,“那就記在本子上,等將來神功大成,再尋他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