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黑暗,難道沒看見就可以當做不存在嗎?自那日起,在下便決定直麵一切,絕不自欺欺人。”方清月毅然道。
小清簡單道“我要跟你一起。”
綺夢本無所謂,見小清如此表態,貼心道“妾身既然已經晉升靈修,也便踏入了江湖,與其逃避,不如直麵。”
徐勝聞言,也不再勸,隻以眼神叮囑唐徵明多關照自家媳婦。
一行人踏入洞窟,隻覺得裡麵的空氣有種怪異的腥味,再往裡走,便隱約聽得一陣旖旎叫聲,而且越往裡走,聲音越清晰,眾人反應不一。
綺夢微微一愣,已然明了來源,而身為曾經的藝伎,哪怕自己潔身自好,可耳濡目染之下,對這些事聽得多了,早已見怪不怪,於是很快掩飾住情緒。
唐徵明在聽懂之後,露出賤賤的笑容,小清麵無表情,也不知道是根本不懂還是聽懂了但不在乎,方清月和無定則稍稍有些不自在,前者臉上還露出了一絲紅暈。
不過,當眾人真正抵達源頭後,再無人有旖旎尷尬的情緒,隻剩下驚愕與憤怒。
隻見一片空曠的泥沼中,許多赤裸著身子的男女擠在一起,其中女子越有九百多人,其中半數懷了身孕,挺著肚子,男子不到五十人,一個個瘦骨嶙峋,明顯被榨乾的模樣,偏偏沒有自知,都在奮力耕地。
哪怕有外人進入,裡麵的人也沒有給出任何反應,發呆的發呆,耕地的耕地,浪叫的浪叫,一看便知失了神智,隻剩下作為動物的本能。
而最令眾人氣憤的,是其中有許多的畸形兒,更有一些嘴角留著口水,隻會嗬嗬傻笑的癡呆兒童,他們誕生的原因不言而喻。
唐徵明立即收起了賤賤的笑容,甚至為自己方才的旖念生出強烈的罪惡感,顫栗道“過去浪跡江湖時,我不是沒聽說過‘肉田’一詞,但未想到竟是這番地獄景象。”
無定也是一副三觀遭到衝擊的愕然表情“過去,師傅總說人妖不兩立,遇見了隻管殺便是,不可有絲毫婦人之仁,我麵上讚同,心中卻想,人有好有壞,妖亦相同,將來未必不能遇上一兩個未受靈氣汙染,不曾傷害人命的好妖,當以品行衡量,不該以族群論斷。
“如今方才明白這想法有多麼幼稚,世上或許真有一兩個好妖,但在如此大勢之下,又哪來共存的可能,唯有一方徹底消滅,方能帶來和平……便是有朝一日,天地靈氣得到淨化,這一代的妖怪也絕不能饒過!”
方清月在初時的震驚過後,很快便恢複鎮定,看了一眼徐勝,道“這世道,果然隻能以殺治亂,我選擇追隨的道路沒有錯。”
就連少有表情的小清也皺起了眉頭,道“我不喜歡看見這些。”
“這下你們明白了吧,不要因為看了一兩本人妖相戀的小說話本,就心生僥幸,不是你們的想法有問題,而是這世道、這天地出了問題。”
通天抬起手來,指尖劍氣繚繞,電弧躥動,顯然是打算毀去眼前的一切。
通玄忙勸阻道“師兄不可,他們隻是被妖怪施術蒙了心智,其中必然還有保留理性之人,不能一並誤殺了。”
通天冷笑道“那你打算如何,解開妖怪施下的咒術,讓他們恢複心智,回憶起自己的家畜經曆,你覺得會有幾人被逼瘋……或者說,有幾人不會被逼瘋?”
通玄亦感無奈,歎氣道“總有意誌堅定之輩。”
“然後呢?為了一二意誌堅定之輩,就讓絕大多數人回憶起痛苦的經曆,被生生折磨得發瘋,你覺得這是仁德之舉?便是那些沒有被逼瘋的意誌堅定之輩,你覺得他們會感謝你?
“將選擇權交給受苦者,看似尊重對方的自由,實則不過是逃避責任罷了,你不敢殺,那就由我來殺,他們死後若有怨氣,儘管怨恨我好了,反正我這輩子也殺過不少無辜之人,不在乎多幾筆血債。”
通天真人便要揮指斬落,中途又被通玄觀主攔住。
“唉,何至於此,師兄眼中,我便是這般不堪嗎?當初我們師兄弟八人共同立下的誓言,我也不曾有片刻或忘。”
通天也覺得自己失言,忙道“抱歉,師兄這張嘴說話總是不經腦子,你彆放心上。”
“早習慣了,若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放心上,怕是十八年前就被氣死了,此事還是由我來吧。”通玄一揮拂塵,掌心凝氣,便要發招。
這時,徐勝開口道“兩位前輩,若有合適的法術,其實可以洗去這些人不堪的記憶,稍加療養後,再另尋地方安置。”
兩名真人聞言皆是一怔,通天吹胡子瞪眼道“有這兩全其美的法子你怎麼不趕緊提出來……不對,那些被虜來的大人的確可以這般處置,可這些孩子呢?大人失去了記憶,必然不記得自己生育過子嗣,若是提醒他們以作刺激,還不如直接恢複記憶。”
通玄也是一臉為難道“這些孩童年歲都不大,畢竟大一點的都被妖怪吃了,身體智力健全者倒是不難找到願意撫養的人家,可關鍵在於那些畸形癡呆兒,如今的世道光是養活自己就很艱難……”
徐勝平靜道“既然是晚輩的提議,就由晚輩來承擔罪孽吧,晚輩早有死後下無間的覺悟了,多一罪少一罪並無差彆。”
通天哼道“笑話,有老子在場,哪有你們這些小輩逞英雄的機會。”
便連之前一直勸阻的通玄也道“若將為難之事推給爾等,我等有何麵目自稱長輩,此事若傳了出去,不僅我與師兄要貽笑大方,純陽觀亦要淪為笑柄。”
徐勝道“可……”
通天強硬道“不用說了,你能想出方才的主意,已經立了大功,如果事事都交給你來做,那要我們這些前輩做什麼!”
通玄道“你們先出去吧,貧道要施展忘憂之術,若不小心被波及,忘了重要之事,到時候可彆後悔。”
眾人一陣猶疑後,俱是點頭,步履沉重的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