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妙儀看著元寶底下的標記“洪武三年鑄,喲,是今年戶部鑄的新錢呢,留下來鎮錢箱招財,彆花用出去了。”
“我省得。”宋秀兒將元寶放進荷包裡,外頭趕車的阿福問道“天色還早,去不去秦淮河看菊花?”
宋秀兒眼巴巴的看著姚妙儀,姚妙儀笑道“去,一定要去,反正今日小賺了一筆,提前打烊,我們喝酒賞菊去。生意每天都可以做,重陽節隻有一天。”
十裡秦淮,如一根玉帶般橫穿金陵城,其中最繁華的河段在金陵南城的東牌樓府學附近,這裡讀書人多,也有許多附庸風雅的商人富豪願意奉承,後來教坊司幾座安置官妓的妓院也設在這裡,就更加熱鬨了。
雲霞翠軒,煙波畫船。
秦淮河上,各種奢靡的畫舫穿梭其間,文人騷客、歌姬舞姬,恍如仙境般。沿岸是堆成小山般的菊花盆景,遊人如織,一邊賞花,一邊豔羨畫舫上的貴人們揮金如土的生活。
酒足飽飯後,三人遊秦淮河,賞菊花。阿福儘職儘責的走在前麵開路,以防登徒子騷擾姚妙儀和宋秀兒。
一盆盆堆砌的菊花,好像給秦淮河鍍了一層金粉,在豔陽下熠熠生輝。
遊的累了,姚妙儀三人坐在河邊石墩上歇腳,兩個女人分食油紙袋裡的菊花餅。阿福無肉不歡,吃著梅菜肉酥餅。
姚妙儀中午喝了不少菊花酒,走路時不覺得有什麼,此時停下歇息,酒勁上頭,有些醉了,她靠在宋秀兒身上,指著灑金般的秦淮河說道
“一個多月前,將星隕落,滿城皆縞素;如今呢,是滿城儘戴黃金甲。一將功成萬骨枯,可是那個功成名就的將軍最後也是會死的,全都化作枯骨,早死晚死罷了。”
宋秀兒覺得姚妙儀情緒低落,仿佛有厭世之態,忙勸道“小姐,你青春年少的,少學道衍禪師參禪,小心移了性情。”
這時從河中畫舫裡傳來一曲悠揚的笛聲,阿福也有些微醺了,興之所起,不由得唱了一曲
“你看看江上晚來堪畫,玩水壺瀲灩天上下,似一片碧玉無瑕。你覷這遠浦孤鶩落霞,枯藤老樹昏鴉。助長笛一聲何處發……”
唱段形容的美景正好和現在秦淮河相似,可聽到枯藤老樹昏鴉時,姚妙儀猛然回想起了幼年時母親被刺殺前的景象寒鴉棲在滿是積雪的枯枝上,簌地飛起,頓時落雪紛紛,寒鴉在天際變成小黑點,直至消失,然後是飛箭如雨,母親舉簪自儘……
十年了呢,姚妙儀閉著眼睛細想。母親的麵目已經很模糊了,昨晚手刃仇人周奎,應該去母親墳前拜祭一下,告知大仇已報,可以安息了。
次日朱橚在百和堂坐診,姚妙儀說要去城北雞鳴寺燒香還願,說的振振有詞
“我曾經許願百和堂生意紅火,昨天不就小賺一筆了麼?菩薩顯靈了,我要去還願。”
雞鳴寺在城北雞鳴山,雞鳴山是一塊風水寶地,禮部已經在此地選址,修建洪武帝將來的寢陵——孝陵。為以示恩寵,洪武帝賜給開國功臣們的家族墓葬也在雞鳴山腳下。比如開平王府常家、魏國公徐家、曹國公李家等等。
姚妙儀的母親謝氏是徐達明媒正娶的繼室夫人,當然葬在雞鳴山了。
徐家墓葬有守陵人看管著,姚妙儀給守陵人的酒裡加了一些“料”,將其迷倒,偷偷溜進墓園祭拜母親。
“娘,周奎已經死了,您安息吧,我過的還好,有一門手藝傍身,不愁吃穿。徐家……我不想回去。於心安處便是家,謝家的冤案還未昭雪,我無法安心去瞻園當大小姐,還有義父養我教我,我也沒幫他做什麼事情。”
“周奎這個惡人臨死前說過一句話,‘人生在世,不是討債,就是償債’。如今債沒討完、也沒還完,女兒不甘心,娘若在天有靈,就保佑女兒早日有仇報仇,有恩報恩吧……”
姚妙儀跪在謝氏的陵墓前嘮嘮叨叨說了一下午,直到天邊暮色降臨時才罷了,出了墓園,守陵人還在酣睡呢。
姚妙儀租了一匹駿馬代步,陰天黑的早,山上又開始起霧,山路若隱若現,加上周圍都是各種墓園,時不時能夠看見磷火,此情此景十分滲人。
好在姚妙儀是大夫,並不信什麼鬼神之說,她拍了拍馬背,在山道上疾馳,天色已晚了,必須姚趕在城裡宵禁之前回家。
豈料剛跑過一個彎道,立刻有箭矢襲來,姚妙儀反應靈敏,趴在馬背上避過飛箭,這時一彪人馬舉著火把,向著姚妙儀包抄而來,大聲叫道“捉拿魔教叛黨!投降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