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誰都看出徐妙儀心情很不好,在夏夜裡,緊縮的眉頭散發出一股寒氣,生人勿近。朱棣暗道到底卷宗上寫了些什麼,使得徐妙儀從藏書樓出來後判若兩人?下次找到機會,一定要親眼看一看卷宗。
冷不防,徐妙儀問道“刑部左侍郎劉辰這個人在朝中風評如何?”
朱棣說道“此人從父皇起兵時就跟隨左右,後來效力在曹國公李文忠帳下,是軍事參謀,如今在刑部任職,父皇說他是一個能臣。”
言下之意,就是劉辰的後台是曹國公,而且深的洪武帝信任。
徐妙儀又問“劉辰和我外祖父當年關係如何?”
朱棣坦言道“不知道,謝再興謀反案,我那時年紀還小,所知甚少。”
徐妙儀暗道,也對,這種事情朱棣怎麼知道呢,還是以後去問毛驤吧,毛驤人脈廣,連八輩祖宗都能查出來……”
正思忖著,小船靠岸,徐妙儀下船換馬,朱棣緊隨其後,兩人從太平門入城,真是趕巧了,城門就在他們入城後立刻關閉。
貫穿金陵城南北的是一條筆直大道,名字也取得十分通俗,有朱元璋務實的風格,就叫做大通街。大通街的東麵就是大明皇宮高高的圍牆。
金陵城夏夜,大通街兩邊商鋪的燈籠高高掛起,萬家燈火,熱鬨非凡,就像天上銀河似的星星點點。徐妙儀和朱棣疾馳在大通街上,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再長的路都很短暫。朱棣感覺沒過多少時候呢,就到了徐家瞻園。
朱棣問道“何時從紹興回來?”朱棣是宗人府左宗令,管著皇族大小事宜,如今幾個公主要操辦婚事,兄弟們都在興建自己的王府,他忙的不可開交,根本不可能陪著徐妙儀去紹興查案。
啊?徐妙儀猛然想起來她和朱棣的約定,當不當燕王妃?這是個嚴肅的問題,關係到她下半輩子的幸福。不過外祖父的謀反案猶如一塊大石頭似的壓在她的心裡,在解決這個十年的疑團之前,朱棣的問題要靠後了。
徐妙儀說道“紹興路途遙遠,還要查案子,估計順利的話七月回來,如果有事情耽擱了,恐怕要到秋天。”
秋天?真是等到花兒都謝了。
朱棣覺得,自己可能要麵臨著有史以來最難熬的夏天。
徐妙儀回到瞻園,連夜挑燈給宋秀兒寫信,拜托她通過親兵都尉府的路子,查一查記載外祖父謀反案的劉辰、外祖父昔日的手下胡汝明,葉旺、馬雲,還有傳聞中死在外祖父劍下的欒鳳、李夢庚的家人等人的下落和底細。
如果是以前,這種事情叫明教的暗探幫忙查就是了,如今脫離了明教,徐妙儀在瞻園也沒有什麼可用之人,思來想去,唯一可以托付的就是宋秀兒了。
次日一早,徐妙儀就和二哥徐增壽拜彆了父親大哥大嫂和三個妹妹,前往紹興。江南河網密布,走
水路方便舒適,家人在秦淮河和長江的交界口龍江驛站送彆這對兄妹。隻有大嫂陳氏稱病,沒有親自相送。
二小姐徐妙清送了徐妙儀幾個香包,“夏天蚊蟲多,彆咬壞了。”
三小姐徐妙溪哭天抹淚,“嗚嗚,我也想去啊,可是爹爹不讓……”
四小姐徐妙錦拉著徐妙儀的裙擺,“大姐姐,你早些回來。”自從徐妙錦知道大姐姐和明教有關係,又見姐姐對謝家之事十分關心,她就隱隱猜測,姐姐可能是裝失憶,為了查當年往事,投靠了明教,故意不認父親。如此想來,就很容易理解大姐姐那些不同尋常的舉動了。
心裡藏著這個秘密,徐妙錦覺得很辛苦,但有苦難言,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似的,比三姐姐徐妙溪還成熟。
徐達說道“快去快回,莫要耽擱太久。”徐達擔心女兒陷得太深,惹得皇上不滿。
徐增壽是家裡唯一一個高興的,沒心沒肺的咧開嘴笑道“爹爹放心,我會一直跟著妹妹的,保管回來時連根頭發絲都不少。”隻要能逃脫國子監的魔爪,不用背那些聖人之語,彆說去繁榮富庶的紹興了,就是去西北吹風沙他都願意啊!
大妹妹真是我的救星!
官船緩緩駛出了龍江驛站,和朱守謙,毛驤等人的官船一起展開了船帆,日夜兼程趕往紹興。
長江江麵寬闊,兩艘大官船幾乎是齊頭並進,徐妙儀站在船頭甲板上吹著江風,想著外祖父的案子,對麵船頭有人出來打招呼,“徐大小姐。”
居然是北元世子買的裡八刺,左邊是曹國公世子李景隆,右邊是開平王府的三爺常森。
“常森?”徐增壽看見好朋友在朱守謙的官船上,大吃一驚,“你怎麼來了?不是在國子監讀書嗎?”
常森笑道“我偷跑出來了,藏在官船裡,反正他們也追不上來。”
徐妙儀看見烏壓壓的一群人,甚至還有居心叵測、到處煽風點火的北元世子,心中不禁大呼我是去查案,順便尋寶,不是遊山玩水啊!你們都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