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中藥有關係？
石主任不是很理解，但他還是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出門和患者家屬交流。
“應該不是中藥的事兒。”患者說道，“我的病西藥也治不了，倒是中藥吃了之後效果還不錯，怎麼可能吃中藥把腸子都吃黑了呢。”
“哦，的確啊，中藥對很多病的效果都很好。對了，您試過針灸麼？”羅浩順著患者的話往下說，並沒和患者爭辯。
“你會？”患者驚訝。
“不會，我沒學。”羅浩有些遺憾，“我第一次接觸中醫針灸，去的是廣安門中醫院，看見一位老師用直徑0.5c的銀針貫穿患者的脖頸，正在針灸。”
“！！！”
“！！！”
“當時就把我給嚇跑了，看不得，看不得。”羅浩連連擺手，一臉惶恐。
“真的假的？”患者怔怔問道。
“真的，後來老師給我針灸，用普通的銀針，貫穿了我手腕……”羅浩想起當時的情形還是有些畏懼。
少年意氣風發的時候的確很難畏懼什麼，但羅浩是的確怕。
“現在想起來，怪可惜的。”
“羅教授，聽說您有7本執業證，有中醫的麼？”
“沒有。”羅浩搖了搖頭，“當時給我造成的心理陰影太大了，就沒學。現在想起來，倒是蠻可惜的。”
“羅教授，您連獸醫都學了，怎麼不學中醫？就是被嚇的？”
“碰巧，其實去那麵是做科研，研究一個人畜共患的疾病，所以跟著夏老板忙了一段時間。”
羅浩閒聊著，已經把腸鏡下了進去。
看見如潑墨一般的結腸，羅浩沒有驚訝。
“就是這個，劉主任說像是他小時候的墨汁。”
“應該是吃了梔子。”
“梔子花開？何老師唱的那個？”麻醉醫生笑道。
他以為羅浩在八卦，所以跟著捧了個場。
“不是，應該是吃了梔子，茜草科梔子屬植物梔子的乾燥成熟果實。
功效為瀉火除煩，清熱利濕，涼血解毒，作用為主治熱病心煩、濕熱黃疸、血淋澀痛、血熱吐衄、目赤腫痛、火毒瘡瘍等病症。”
“肺熱，也屬於梔子的功效之一，但這藥的藥效太猛了一些，君臣佐輔很難調，一般的中醫調不好，得水平相當高才行。”
“羅教授，您……”麻醉醫生看著羅浩，一時之間分辨不出來羅浩是在開玩笑還是再說真的。
“咱們這麵不常見，畢竟冷麼。”羅浩拿著腸鏡左看右看，一邊聊著，“南方多見，梔子茶，喝過麼？”
麻醉醫生搖頭。
“清熱解毒、瀉火除煩。越往南喝的人越多，我見過一個喝了十幾年梔子茶的患者，腸道比這還黑。”
患者有點緊張，很明顯羅浩說對了，至少他最近吃過梔子類的中成藥。
羅浩感受到患者的緊張情緒，微笑，“彆著急，我看病曆裡寫您黑便兩年。”
“是啊，醫生您說不會有事兒吧。”
“不會的，很輕的，放心。”羅浩溫和笑著安撫患者。
“梔子茶屬於花茶的一種，很多袋裝的花茶裡也有梔子花。”
“……”
麻醉醫生感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喝茶了。
“花茶種類有很多，這些都屬於藥食同源的，既是花，在藥物裡麵也是有的。
像茉莉花，玫瑰花，枸杞，茯苓，佛手這些都可以作為茶。
但是這些一定要根據不同體質，像玫瑰花茶是疏肝理氣的，對於有壓抑，生活壓力非常大的人，可以喝一段時間玫瑰花茶，但也不適合長期服用。
對於脾胃不好的人喝玫瑰花茶，可能還有瀉肚。”
“什麼東西脫離劑量說藥效、說毒性，都是扯淡。”羅浩看明白了，“準備取病理。”
羅浩這句話的聲音很小，他不想給患者更大的心理壓力。
這麵正準備著，石主任回來。
“羅教授，你看一眼，這是家裡手機的照片。”
羅浩掃了一眼，麻醉醫生和助手都好奇，圍上來看。
“你們怎麼這麼好奇。”石主任不解。
“羅教授說應該是梔子的事兒，我看看……咦，真的有梔子！”麻醉醫生看見藥方裡有碩大的梔子兩個字，驚歎。
“？？？”石主任一怔，深深的看了羅浩一眼。
他知道？
自己是做了幾萬例腸鏡檢查頂級胃腸鏡醫生，自己都沒見過，羅浩一個小屁孩怎麼會知道。
“哦，那就沒事了。”羅浩笑了笑，“劉主任，我取一塊病理送檢。”
“怎麼回事？”石主任先點頭應下羅浩說的事兒，隨後小聲問麻醉醫生。
麻醉醫生把剛剛羅浩說得話又重複了一遍。
原來南方大量喝茶，花茶裡有梔子的果實，屬於常見病啊。
石主任如夢方醒。
媽的！
難怪自己不知道，這根本就不是北方病，而是屬於南方的一種疾病。
算是有地域特色的疾病。
“小羅，良性惡性？”
“一般都是良性的，雖然反應不可逆，但回去把梔子停了，對症治療就行。”羅浩回答道。
“病理？”
“要是沒猜測的話，應該是——靜脈壁纖維化增厚伴鈣化，小血管壁漿膜下層見泡沫狀巨噬細胞，腸黏膜纖維化、玻璃樣變、鈣化，淋巴細胞漿細胞浸潤，組織纖維化以靜脈為中心。這是主要病理特征。”
“！！！”
石主任聽到羅浩說了一大堆專業的病理描述，秒懂羅浩肯定是見過不止一例類似的患者。
反正石主任也對羅浩沒有爭雄的心思，他隻是暗自記下來。
取了病理，腸鏡做完，羅浩脫掉手術衣。
看管床醫生把患者送走，石主任終於有機會問出心裡話。
“小螺號，怎麼回事？梔子引起腸道發黑？”石主任不解。
因為自己親眼見的那種顏色和小時候嘴裡沾了墨汁一樣一樣的。
羅浩說的和自己的認知有著區彆，之前當著患者的麵不好問，石主任已經憋的不行了。
“一起去換衣服？”
“好。”石主任知道羅浩不想當著彆人的麵給自己講東西。
兩人來到更衣室，石主任看著羅浩。
“很多年前……”
羅浩開口就是這四個字，石主任有些恍惚，好像自己在跟一個老頭子說話，人家開口就用歲月的滄桑碾壓自己。
“有一個浙醫的師兄在協和讀博，每次說起腸子都悔青了，他的表情就很奇怪。”
“啊？”
“因為他在浙醫讀的研究生，被選調麵試來協和讀博。”
石主任隱約知道協和醫學院的專家每年都會去國內一等一的醫科大學選人來協和讀博。
羅浩說的應該是這種。
協和把全國的人才都搜刮一空，能不強麼。
“師兄跟我講，有次他接診了一個患者，跟老師一起看的。”
“患者有長期服用梔子茶的習慣，說是養生。
梔子茶裡含梔子苷成分，大量攝入會引發結腸炎，該院近年已接診十餘例類似患者，大量、長期飲用中草藥茶還是需要謹慎的。”
“很多中草藥茶裡都一些東西。”羅浩想了想，嘿嘿一笑，“不多說了，話說回來啊，最後的診斷應該是特發性腸係膜靜脈硬化性結腸炎。”
“特發性腸係膜靜脈硬化性結腸炎？”
“嗯，一般是腸梗阻才會有診斷，剛剛的患者症狀不重，估計愈後還是能不錯的。”
石主任沉默。
“書上說特發性腸係膜靜脈硬化性結腸炎是一種罕見的慢性缺血性腸病，以結腸壁增厚、非血栓性、非炎症性腸係膜靜脈狹窄或閉塞為主要特征。”
“說是罕見，那是編纂教科書的時候。最近這些年隨著大家能吃飽喝足了，養生的需求是越來越高。所以梔子茶、梔子導致的結腸炎也越來越多。”
“咱東北少一些，南方，尤其是羊城附近，已經算是常見病了。”
羅浩清淡的解釋著。
腸子都悔青了，這個形容還真是很貼切，石主任心裡想到。
黑青黑青的，青色這個顏色……石主任的思路一下子散開，到處都是。
至於羅浩說的特發性腸係膜靜脈硬化性結腸炎，石主任一點想法都沒有。
自己就遇到過這麼一例，琢磨太多沒什麼意義。
羅浩不是說了麼，這病在東北算是罕見病。
石主任想著想著，籲了口氣，“小羅啊，前段時間……算了。”
“怎麼了？”
“有空總往我們內鏡室跑一跑，彆總不來，隻趕上給領導做檢查的時候才出現。”石主任用玩笑的口氣說道。
“您這麵有什麼需要就給我打電話，隨叫隨到。”羅浩笑道。
石主任沒什麼不滿意的，隻是感慨羅浩的強悍與博學。要說還得是協和，彆的不說，每年春末的時候，協和專家組全國飛，找各大醫科大學的尖子。
估計其他醫科大學眼睛都紅了，但誰讓人家是協和呢。
保健組、保健局裡協和的人占多數。
“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乾嘛呢？”石主任問道。
“我呀，正在哈動陪著一個專家看大熊貓呢。”羅浩笑笑。
“真是不好意思，打擾了。”